阳气从雕花窗棂里钻进来,在青砖地上洒下一堆细碎光斑,可再亮堂的光也照不亮宋程那拧成 “川” 字的眉头。
宋程心中悲愤的握着沾满血痂的状纸,指节因用力己经有些泛白,仿佛在跟这张纸较劲。
这状纸上的字,那叫一个字字泣血,把王五的悲惨遭遇和在大理寺被屈打成招的过程写得明明白白。
“备轿...... 不对,备马!本官现在就要去进宫见驾。”宋程这一嗓子,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吓得檐下的寒鸦扑棱棱乱飞。
“是,大人!”
衙役麻溜地应了一声,撒丫子就往马厩跑,没一会儿就把马牵来了。
宋程二话不说,把供词往怀里一塞,一个漂亮的翻身就跨上马背,风风火火地朝着皇宫狂奔而去。
勤政殿内,沉香袅袅。
宋成帝赵端正懒洋洋地斜倚在蟠龙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羊脂玉佩,那温润的光泽照在他脸上,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有几分高深莫测。
“官家!事情就是这样!刑狱这种大事,向来都得谨慎再谨慎,大理寺居然敢这么胡来,根本没把大宋刑律当回事儿......”
宋程正说得激动,突然 “啪” 的一声脆响,半块上好的和田玉就这么 “哐当” 一声落在他脚边。
宋程低头一看,心里 “咯噔” 一下,冷汗都快冒出来了,脸上还得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 这事儿,还得请官家定夺。” 宋程惶恐的请辞道。
“好啊好啊,刑部和大理寺可真行!” 赵端这一声呵斥,吓得在场众人心里一哆嗦。
只见他突然猛地起身,袍袖一甩,案上的奏折 “哗啦” 一下全被扫落在地,现场瞬间一片混乱。
“官......”
宋程刚想开口,赵端就抢先一步,便别有深意的接话道:“既然宋爱卿开口求情,那朕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对吧!”
“臣...... 臣,不敢。”宋程彻底懵圈了,眼神呆滞地应道。
此刻的他,好似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对于官家的话,也只能一一应承,不敢有半句反驳与质疑。
“既如此,速去宣刑部左侍郎田於、大理寺卿方铭入宫!着令御史台......既然告状告到了宋爱卿这里,那此案便有宋爱卿亲审此案,慎刑司从旁辅助,如何?”
“是,臣领旨。”宋程只能叩首领命。
赵端嘴角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略作停留的片刻,便转身离去。
“宋大人!官家走了,大人可以起身出宫了。”
内侍的话音刚落,宋程便迫不及待的抬了抬眼眸,看着官家潇洒离去的背影,他的心里却越发觉得不安。
他总觉得,官家这看似震怒的背后,藏着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等到暮色降临,田於和方铭像两只霜打的茄子,跪在乾清宫阶下,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冷汗把官服都浸透了。
方琦平时那可是个圆滑得像泥鳅的人,这会儿却吓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地说道:“官家明察啊,臣等办案一向公正无私,绝对没有冤枉好人!”
田於更是脸色惨白,一个劲儿地陈情道:“官家!臣负责审案,这个案子证据确凿,臣绝对没有徇私枉法!”
“好一个公正无私,好一个证据确凿!”
赵端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意道:“难不成非要百姓敲破登闻鼓,把事儿闹到朕耳朵里,朕才得下旨彻查?”
“臣不敢,臣惶恐!” 两人赶紧又趴在地上称罪。
赵端瞥了两人一眼,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道:“你们下去吧!。就按朕之前说的,这个案子交给御史台和慎刑司彻查,你俩别再多嘴。”
两人对视一眼,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臣,遵旨。”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赵端揉了揉发酸的眉间,自言自语道:“朕的时间怕是不多了,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心念至此,赵端无奈的叹了口气,吩咐道:“宣临淄王进宫,陪朕用膳。”
“是!~”内侍应声退了出去。
此刻,辉煌的勤政殿内仅剩赵端一人,在烛火的影映下,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看起来还有那么几分孤独凄凉。
另一边,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法司的主官,先后脚进了皇宫的事情,隐晦的在百官中开始传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作为消息最为灵通的丁昴,此刻正目光如炬的坐在主位,细细品味着屋中黑袍人带回来的消息。
“老爷!官家只是让御史台的宋大人查查王五的案子,还有慎刑司帮忙,其他的啥也没说。”
丁昴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沉思片刻后,一甩衣袖道:“带他下去领赏。”
管家一脸冷峻地走向黑袍人,低声警告道:“跟我来。记住,出了这个门,不该说的一个字都别往外漏。”
黑袍人夹着嗓子,细声细语的赔笑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丁硅看着丁昴凝重的表情,一挥衣袖驱散了屋中的下人,有些担忧的问道:“此事父亲怎么看?”
“此事......”
丁昴刚要开口,就瞥见一旁吊儿郎当的丁旭,脸上瞬间布满寒霜,厉声道:“旭儿!说说你的想法?”
“我......”
丁旭指了指自己,在父亲和兄长坚定的目光注视下,颤颤巍巍地说道:“依儿子看,这事儿太普通了,不就是审个案子嘛,官家肯定不会麻烦父亲的,父亲好不容易有空,何必自寻烦恼。”
可他一抬头,对上两人那仿佛能把人看穿的目光,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蚊蝇一般的语调。
“逆子!你整天就知道往烟花柳巷跑,能干出什么正经事!我看你户部的差事也快保不住了!” 丁昴气得火冒三丈,差点没跳起来。
“父亲消消气。”
丁硅赶紧拉住丁昴,又瞪了丁旭一眼,才开口道:“父亲,二弟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您别气坏了身子。”
丁昴一愣,疑惑地看向丁硅道:“你也这么觉得?”
“父亲,您先坐下,听我慢慢说。”
丁硅小心翼翼地扶着丁昴坐下,又狠狠瞪了丁旭一眼,这才开始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