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当晚的谈话，似乎再无别人知晓。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私下，黎月回到太子殿下的住处把自己和翠玉两人的交待结果告知景云桁。
景云桁晚上的神情与白天大不一样了，眼神透着渗人的淡漠，不仅神情有所变化，就连性格似乎都更为难以琢磨。
难以琢磨到，就算黎月偷瞄一眼，也看不出丝毫的端倪来。
景云桁在听完黎月的回禀后，沉默半晌，若有所思。
他低笑一声，意味不明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或许孤也不一定会履行诺言。”
黎月跪在地上，在外吹了将近一盏茶的风，这风似乎对她有所影响。
唇色苍白，苍白的随时会倒下。
这具身体不愧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的，五脏六腑受损程度不低。
“奴婢知道，可是奴婢想救妹妹，她是无辜的，奴婢愿意用命来补偿对殿下的欺瞒，只希望殿下不要迁怒到妹妹身上。”
景云桁突然欺身向前，修长的手指抚上黎月的唇瓣，苍白的唇抚摸时透着淡淡的凉意。
他的手指从抚摸到用力碾压，透着一种无声的狠意。
这动作弄的黎月苍白的唇逐渐染上一抹红，只是这抹红依旧透着无法擦去的苍白。
何止是狠意，那双眼睛里透露出来的东西更是与白日里不同。
白日里的景云桁透着由内自外的温和，似乎能包容万物，至于今晚的他，就像是一个要人命不眨眼的阎罗。
他的手指在黎月柔软的唇上碾压片刻，而后突然收手，抽身，站起来。
“柔妃把你派过来当细作，倒是舍得下血本，上次那次中毒对你的身体影响太深。”
这话似乎透着一股无声的嘲讽，嘲讽柔妃的主意，更嘲笑黎月被耍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柔妃迟早会死在自己的多疑算计中，而自己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质上他早就抛弃了黎月那般的心性，把自己塑造成一个阴沉无情之人。
黎月还有愿意付出性命去守护的亲人，而他早就没了。
他不是孤家寡人，却胜似孤家寡人。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只活在黑暗里，从没有机会在白日里出现。
“我身边有很多人派过来潜伏的细作，而他们死的死，伤的伤，有的更是被送回幕后黑手那里，被灭口了。”
景云桁声音越来越小，却依然不容小觑，身上的气势似乎能震慑一切。
他说话时，目光一首滞留在黎月的脸上，似乎意有所指。
黎月唇瓣依然苍白，隐隐发抖，像是被景云桁说出来的话吓到了。
上次身体遭受的毒，对她影响不可谓不小，尤其是这几日阴雨连绵，对她身体的影响愈发明显。
景云桁无视黎月的摇摇欲坠，无视微红含泪的眼神，“你说若是柔妃知道你背主了，会不会杀了你？”
“奴婢自知罪孽深重，只要殿下愿意施救，奴婢甘愿被罚。”黎月苍白中透着一抹红的唇，一张一合，有气无力。
她一边请罪，一边匍匐在地，磕了三个头。
“你凭什么认为孤会施救，欺上瞒下本就是大罪，况且本宫是太子，你这罪就是罪加一等，孤若不救又如何？”
景云桁背对黎月，一身绛紫色的锦袍并未更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贵不可言的矜贵气。
“殿下心善，奴婢在宫中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比殿下更心善之人，一切都是我的罪错，您向来公私分明，不会为难她。”
黎月磕头的动作仍旧没有停下，而站着的景云桁并未看到正在磕头的女子眼底一片漠然平静。
就仿佛她只是在按着一个既定的路线往下走，实际上不能感同身受的给出真情实感。
黎月磕了不止十个头，力气不小，额头触碰地面传出砰砰砰的声音。
景云桁终于转过身了，似是被黎月的话说动，又像是被磕的心软。
他不仅转身，还蹲下，修长白皙且节骨分明的手指抚上黎月苍白的侧脸。
“真是可怜啊。”
黎月不敢抬头与面前的太子对视，被太子抬起下巴，纤长密集的眼睫毛轻颤不己。
“请殿下高抬贵手，只要您愿意救家妹，奴婢一辈子听您的驱使...”
“孤心善...呵，你怕是听错了。”景云桁只觉得黎月够美，也够蠢。
怎么会有人觉得在深宫中长大的人会心善，真是愚不可及。
黎月以为景云桁这句话就是在变相的拒绝自己。
景云桁的手指有着正常人不该有的微凉，就好像外面不是下雨，而是下大雨。
“在这宫中光是心善活不长久的，有了软肋更是活不久。”景云桁这句话似是一语双关，在暗示黎月。
柔妃从不是个好相处的主，这宫中更是没有一个心软心善的。
黎月的软肋摆在明面上，柔妃知道，他也知道，想拿捏她简首就是易如反掌。
“她是奴婢的妹妹，奴婢愿意以性命交换。”黎月需要一个报答景云桁的借口。
也知道景云桁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对方肯定早就知道这具身体的底细。
一个在太子之位稳坐十年的皇子，怎会是个简单的人物？
景云桁不是个普通的人，如果黎月抱着侥幸的想法继续隐瞒下去，只会引来景云桁的杀心。
这具身体的遭遇再怎么无辜，本质上都是来算计太子的，两人既是对立的立场，景云桁想杀黎月也是正常。
只是这对黎月本身就不好了，她要做的事是留在景云桁身边，进入更亲密的地步。
这具身体被摧毁的七七八八，黎月接手修复起来比上个世界要难。
可能是这方天地的天道更为抵触黎月这种打乱天道之子气运的特殊来客。
这具身体只能撑十年，坚持不到黎月自己想走就走的时候。
景云桁的性子本质上多了皇室中人该有的多疑，难以接近，比白鹤轩更难靠近。
景云桁对上黎月那双漂亮且坚定的眸子，突然收回手。
手指指腹似乎还残留着黎月光滑的肌肤触感，右手背到身后，无声。
“孤凭什么信你？你今日能为了你妹妹的命背主告知孤一切，谁知你明日会不会同样背叛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