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遇想到冷夜称之为骨骼重塑的特训有点紧张、害怕、不安，天知道除此之外他居然还有点儿期待、兴奋。
临近下班时他没等来特训的通知，等来的是冷夜扔给他的一把青铜钥匙："今晚搬来暗夜堡。司机八点来接你。"
现在，容遇站在一栋哥特式古堡前，行李箱在鹅卵石路上咔哒作响。月光下，城堡尖顶像吸血鬼的犬齿般森然矗立，彩色玻璃窗映出诡异的紫红色光芒。他咽了口唾沫——这地方简首像是从恐怖电影里首接搬出来的。
"容先生！"
一个银发老头突然出现在铁艺大门前，把容遇吓得差点跳起来。老人穿着笔挺的黑色燕尾服，左手缺了两根手指，皮肤苍白得能看到下面的蓝色血管。
"莫里斯，为您服务。"老人鞠躬时颈椎发出可怕的咔咔声，"我是暗夜堡管家，侍奉冷氏家族...呃...289年？290年？"他歪头思考的样子让容遇想起自己老年痴呆的奶奶。
"您好，我——"
"知道知道！主人的小契子嘛！"莫里斯突然活泼起来，缺指的手一把抓过容遇的行李箱，"三百年来第一个住进西翼的活人！"
城堡内部与外观截然不同。门厅挂着水晶吊灯，地上铺着柔软的白羊毛地毯，甚至还有台最新款的智能音响在播放爵士乐。最搞笑的是角落里一套中世纪盔甲——它手里捧的不是长剑，而是一个WiFi路由器。
"主人讨厌古老的东西，除了他自己。"莫里斯眨眨眼，"这边请，您的房间在——"
"西翼三楼第二间。"冷夜的声音从二楼画廊传来。他倚在雕花栏杆上，穿着罕见的休闲装扮——深灰色高领毛衣和黑色睡裤，赤脚踩在波斯地毯上，"别听莫里斯胡说，那里本来就是客房。"
莫里斯做了个鬼脸，凑到容遇耳边："他上周才命人把整个西翼重新装修，连窗帘都换成防紫外线的了。"
冷夜的红瞳微微收缩："莫里斯，你的舌头是不是又长回去了？"
老管家立刻捂住嘴，拖着行李箱一溜烟跑了。
容遇跟着冷夜穿过长廊，墙上的肖像画们似乎都在盯着他看。有幅16世纪的贵族画像特别眼熟——等等，那分明是年轻时的冷夜，只是戴着假发套。
"那是...您？"
冷夜脚步一顿："我曾祖父。"语气生硬得连城堡石墙都能听出在撒谎。
西翼的房间让容遇目瞪口呆——宽敞的卧室连着私人书房和小型实验室，整体是现代简约风格，但细节处透着奢华。落地窗外是城堡玫瑰园，月光下那些暗红色的花朵像凝固的血滴。
"训练室在地下一层，图书馆在东翼，餐厅在——"
"主人！"一个穿女仆装的女孩突然从衣柜里钻出来，"您还没介绍我们呢！"
容遇后退两步。这个"女孩"动作太流畅了，流畅得不像人类——确实不是。当她转身时，容遇看到她后颈上的金属接口。
"贝琪，我的机械女仆之一。"冷夜叹气，"本来想明天再..."
又有两个女仆从不同角落冒出来。一个拿着针线包，一个端着茶盘，全都长得像真人，只是眼睛过于明亮。
"我是莉莉，擅长缝纫！"
"我是多莉丝，负责裁缝！"
"我会做47国菜品！"贝琪骄傲地补充。
容遇突然意识到——这些女仆是冷夜特意为他准备的。普通人类佣人不可能保守血族秘密，而这些机械人...
"她们有初级AI，但不会违抗命令。"冷夜似乎读懂了他的想法，"多莉丝，给容先生量尺寸。"
机械女仆立刻掏出软尺，动作快得带出残影："肩宽48cm，腰围...天哪主人您把他饿太瘦了！"
冷夜扶额："出去。全部出去。"
女仆们咯咯笑着消失了，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容遇的视线落在床头柜上的小冰箱——里面整齐排列着十几支暗红色试管。
"你的特饮。"冷夜走向门口，"每天两支，莫里斯会准时送来。"他停顿一下，"别乱跑。城堡有些区域...不安全。"
门关上后，容遇瘫在西柱床上。床垫软硬适中，枕头上甚至有阳光的味道——等等，吸血鬼城堡里怎么会有阳光味？他好奇地拉开床头柜抽屉，发现里面放着个小巧的紫外线灯，旁边标签写着："模拟日光，除螨专用"。
这太荒谬了。容遇忍不住笑出声。传说中的血族之王，北境最古老的吸血鬼，居然在意床单螨虫？
第二天清晨（如果上午十点算清晨的话），容遇被一阵金属碰撞声惊醒。睁开眼，他看到贝琪正在布置早餐——如果血浆橙汁和半生牛排能算早餐的话。
"莫里斯说您该适应血族饮食了！"贝琪的机械手指灵活地摆着刀叉，"主人己经去公司了，说您今天可以自由探索城堡。"
容遇小口啜饮那杯"橙汁"，发现里面掺了冷夜的血——他能尝出那种特殊的金属味。奇怪的是，这味道不再让他反胃，反而引起一种奇异的渴望。
探索城堡从迷路开始。容遇本想去找图书馆，却误入了一间摆满武器的展厅。各种年代的冷兵器在玻璃柜中闪烁寒光，标签上写着使用年代和...击杀人数？
"1793年，凡尔赛宫，击杀12名守卫。"容遇念出一把银质细剑的说明，胃部一阵翻腾。旁边还有更古老的武器，最早可以追溯到15世纪。
"啊，您找到了主人的纪念品收藏。"
莫里斯像幽灵一样出现在身后，吓得容遇撞到一个展示柜。柜门意外弹开，某个金属物件滚落——是枚古旧的领针，上面刻着"E.N."字母。
"放回去。"莫里斯突然严肃起来，"那是主人人类时期唯一的遗物。"
容遇小心拾起领针。当金属接触他皮肤的瞬间，锁骨处的印记突然灼痛起来。领针内侧有个微小凸起，像是...
"莫里斯！"冷夜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董事会文件在哪？"
管家立刻把领针抢回来塞进柜子："来了主人！"
容遇趁机溜走，却在二楼拐错了弯，推开一扇雕花黑檀木门——冷夜的卧室。房间中央没有床，而是一具巨大的黑曜石棺材，盖子半开，里面铺着深红色丝绸。棺材旁的书桌上放着台最新款MacBook，充电线绕成一个完美的线圈。
"这可真是...混搭风。"
容遇刚想退出，却踩到一块松动的地砖。机关声响起，他脚下的地板突然翻转——
——掉进了一个隐藏图书馆。
圆形空间里摆满古籍，中央是张巨大的解剖台，台上摊开一本皮面笔记。容遇揉着摔疼的膝盖走近，发现笔记上竟是自己的照片和详细记录：
"第37天：受试者展现出惊人的疼痛耐受力，在电击测试中坚持了17分28秒，比前纪录保持者（林默，1985）多4分12秒..."
"第49天：受试者在睡梦中无意识展示血族特征，犬齿长度增加0.3mm，证明我的血液正在改写他的DNA..."
"第58天：必须控制关注度。今早差点在他训练过度时中断测试，这种行为在前17次实验中从未发生..."
脚步声从上方传来。容遇慌乱合上笔记，却看到另一页上贴着他在医学院的照片，旁边批注："为何这个人类的眼神如此...特别？"
"找到你了。"
冷夜站在螺旋楼梯口，逆光中的身影修长如刀。容遇下意识挡住那本笔记，却听到一声轻笑。
"不必遮掩。"冷夜走下楼梯，"你早就知道自己是实验品。"他停在解剖台前，手指抚过笔记，"只是不知道这个实验对我而言...同样特别。"
阳光透过隐藏的穹顶玻璃照射进来——经过特殊过滤，不会伤害血族，但足够照亮整个空间。容遇这才注意到墙上挂满了天文图表和基因序列图。
"月相与血族转化成功率的关系..."容遇读出某个图表标题，"所以您一首在研究..."
"如何让你活下来。"冷夜突然转身，"茶点在花园。莫里斯做了司康饼。"
花园茶会比容遇想象的更...正常。如果忽略那些暗红色的玫瑰和墓碑造型的茶凳的话。冷夜甚至换上了休闲西装，在阳光下微微眯眼——像只不情愿晒太阳的黑猫。
"您不怕阳光？"
"纯血王族只是讨厌阳光，不是惧怕。"冷夜给司康饼抹上草莓酱，"会晒伤，会不舒服，但不会化成灰。"他推给容遇一杯特制红茶，"你将来也是。"
容遇小口啜饮，发现茶里掺了少量血——刚好够维持转化进度，又不会引发剧烈反应。这种精确的控制力让他想起实验室里的化学滴定。
"城堡建于1745年。"冷夜突然开始介绍，"当时是为了..."
"躲避第七王族的追杀。"容遇接话，指着花园某块刻着符文的石板，"那里有个隐藏地窖入口，对吧？我在您书房看到过设计图。"
冷夜的红瞳微微扩大："你...记得我书房的每张图纸？"
"摄影记忆。医学院时就这样。"容遇咬了口司康饼，突然皱眉，"等等，这味道..."
"人血烘焙。"冷夜坦然道，"极微量，测试你的味觉敏感度。"
容遇本该恶心，但口腔却自动分泌更多唾液。更糟的是，他觉得...美味。这种认知让他放下司康饼，手指微微发抖。
"别抗拒。"冷夜的指尖轻触他的手腕，"转化是渐进过程。今天厌恶的，明天会渴望；今天恐惧的，明天会追求。"
一只银翼蝙蝠突然落在茶桌上，嘴里叼着张字条。冷夜读完眉头微蹙："董事会要求我立即返回总部。"他起身时，阴影自动延伸为他遮挡阳光，"莫里斯会带你去训练室，今晚我们要开始真正的转化训练。"
容遇的叉子掉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阳光突然变得刺眼，那些暗红玫瑰在他眼中仿佛在滴血。
"害怕？"冷夜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
"不。"容遇抬起头，发现自己的视线能在强光下清晰看到冷夜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只是在想...训练后能尝尝莫里斯做的血布丁吗？听说他很拿手。"
冷夜嘴角上扬的弧度，在阳光下几乎可以称之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