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清冷的声音从云海深处传来。
方少离踏着竹梢飘然而下,白衣胜雪,腰间却罕见地悬着个朱漆酒葫芦。
云栖烟紧随其后,杏黄道袍被山风拂动,发间玉簪流转着晨光。
她指尖轻扣腰间环佩,目光在秦杨伤痕累累的战甲上停留片刻。
「这道姑……那是什么眼神?」秦杨心头微动,却又立刻压下杂念。
“午时,紫竹林。”方少离转身离去前,他忽然顿了顿。
“带够伤药。”
云栖烟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叹一声,将一瓶青瓷药瓶抛给秦杨。
“天遁玉露丹。”她的声音如清泉击石。
“别死了。”
说罢转身追随那道白衣身影没入云海,杏黄衣袂在晨雾中如蝶翩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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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紫竹林翻涌着翠色波涛,方少离与秦杨同时到达。
“每日一战,败一场加练两个时辰,十五日内若不能接我百招,滚出蜀山。”
秦杨第三十七次被击飞时,后背撞断了十二根湘妃竹。
修罗战体的血气在皮肤下奔涌,暗红战纹己蔓延至脖颈。
他瞥见竹亭中云栖烟攥紧的茶盏,那青瓷药瓶就放在她手边三寸处。
“太慢。”方少离的剑尖停在秦杨喉前三寸,青锋映出他眉心的战纹。
“龙骧门的‘七杀贯日’不是这么用的。”
剑势突变,在秦杨左肩刻下与日前完全一致的伤口。
“你只会重复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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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亭中的云栖烟指尖一颤,茶盏泛起细微涟漪。
她凝视着秦杨肩上汩汩流出的鲜血,忍不住起身道。
“少离,今日就到此……”
“坐下。”
方少离头也不回地命令道,剑锋却微不可察地偏了半寸。
「这剑疯子……明明留手了还装模作样。」
秦杨心中暗骂,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强大。
他吐掉嘴里的竹叶,将双戟脱手相撞。
火星点燃飘落竹叶的刹那,七道血芒从火焰中激射而出!
“有点意思。”
方少离衣袖翻卷,剑气将火叶凝成盾形。
但当他格开最后一枚血芒时,秦杨己贴身逼近,染血的拳头重重砸向他心口。
“砰!”
剑修第一次后退了半步。
他低头看着白衣上的印痕,忽然轻笑。
“明日加一场?”
云栖烟快步上前,杏黄衣袖拂过秦杨鲜血淋漓的肩头。
“你疯了?这伤需要……”
“无妨。”方少离收剑入鞘,指尖轻弹酒葫芦。
“明日带这个来。”
他转身时,云栖烟注意到他袖口有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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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破晓,秦杨在瀑布边磨戟时遇到了砍柴的老者。
驼背樵夫的白发用茅草随意扎着,腰间柴刀锈迹斑斑。
迦陵频伽蹲在水边玩金铃,七宝心莲的虚影映得瀑布虹光缭绕。
“小伙子杀气太重。”老人眯眼打量双戟。
“兵器都磨出哭音了。”
秦杨不以为意。
“老人家懂戟?”
柴刀好似动了动。
秦杨只觉眼前一花,喉间己贴上冰凉铁锈,那刀势竟比方少离的剑还快三分!
「这老家伙……什么来头?」秦杨心头剧震,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余光瞥见迦陵频伽的金铃蓦地静止,莲光凝成防御姿态。
“龙骧门的娃娃。”樵夫收刀回腰,指了指秦杨心口。
“你爹没教过,磨戟要先磨心吗?”
待秦杨回过神来,山道上只余几片飘落的竹叶,排成个古老的“戰”字。
老樵夫布满皱纹的眼角抽了抽,像是咀嚼着某种陈年的苦涩。
“你娘那个疯女人,”他挑起秦杨胸前的赤金长命锁,项链在晨光中泛着奇异的星芒。
“当年为压制你爹的修罗血脉,不惜以三百年阳寿换北斗倒悬——这锁上的逆星纹就是代价!”
“牧星宫的玄冰刃在她灵台刻下咒印时,连昆仑山的雪都变成了红色!”
秦杨的指尖无意识着锁面。
那些他过千万次的星纹,此刻在朝阳下竟浮现出从未见过的暗痕。
七颗主星的位置全部与正常星图相反,勺柄指向东南而非西北。
「娘亲……竟为我付出如此代价?」
秦杨心中翻涌,记忆中的母亲总是温柔含笑,从未提及过往恩怨。
“她本可安稳度日,却偏要逆天改命!”老樵夫暴喝,声浪震落竹叶如雨。
“宣溟那娘们震怒之下,用玄冰刃在她眉心刻下星痕……”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曲指重重弹在秦杨赤金长命锁上。
“铮——”
清越的金属颤音中,锁芯弹开一道细缝。
内壁赫然刻着微缩的八阵图,图中央却多了枚本不该存在的血色星辰。
“星髓属阴,战魄为阳。”老樵夫冷笑。
“你爹那个莽夫偏说武道能破万法,新婚夜就砸了合卺杯。”
他枯瘦的手指插入锁芯缝隙,北斗阵的星光与血色破军星轰然相撞。
“结果呢?你娘把星图刻进锁里,你爹把战纹烙在你背上——”
“寻常修士纳灵气入体,不过溪流灌塘。”
他屈指弹出气劲,撞在秦杨脊椎第三节,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而你修罗血脉承的是周天星力,是银河倾天,九霄坠野!”
圆光术凭空浮现,映出常人与秦杨的对比:
常人灵脉如细藤缠绕,涓涓灵力若晨雾游丝。
秦杨脊柱九处星窍如北辰悬空,未被点亮的窍穴正疯狂吞噬血气。
“看明白了?”老樵夫一掌拍向秦杨心口。
“所谓天枢启阖,实为星窍开闸!”
“轰——”声音混着风雷传来。
“天枢启阖,须逆登星斗,摇光、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洞明、隐元!”
“每开一窍,星力吞吐便可倍增!你爹当年开至第六窍‘天璇’时,单臂可承三山五岳之重……”
“至于你,连摇光的边都还没摸到!”
金铁交鸣之声在秦杨识海响起,「你己触发第一变·摇光引煞。」有人好似这么对他说过,想要细究,却什么都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