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老宅散发着久未住人的霉味。宁初语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墙上褪色的全家福——照片上的她不过七八岁，被母亲搂在怀里，而宁志国站在一旁，笑容虚伪得刺眼。
"来得挺准时。"宁志国从楼梯上走下来，西装革履却掩不住眼中的贪婪，"坐吧，我们父女好好聊聊。"
宁初语没有动："有什么事首说，我还要回去。"
"回去？回顾家？"宁志国冷笑，"你真以为顾承煜把你当妻子？他娶你不过是为了报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宁初语转身欲走。
宁志国猛地将一个文件夹摔在茶几上："看看这个！1998年顾宏远签的合同，承认他操作失误导致林氏药业破产，承诺补偿林家后人！"
宁初语的手指微微发抖。她翻开泛黄的文件，上面确实有顾宏远的签名和印章，日期是1998年10月15日——外祖父去世前三个月。
"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宁志国凑近，呼吸带着浓重的烟味，"顾宏远当年负责审核林氏的新药申报，故意拖延审批，导致林氏资金链断裂。你外祖父是被他逼死的！"
宁初语脑中嗡嗡作响。她记得外祖父最后那段日子——老人突然苍老了许多，整日关在书房，有天晚上她偷偷从门缝看见外祖父对着一个药方痛哭流涕。
"就算这是真的，跟顾承煜有什么关系？那时他才十几岁。"
宁志国狞笑："顾宏远怕事情败露，签了这份保密协议，承诺将来顾氏会补偿林家。可现在呢？顾家蒸蒸日上，你母亲死了，你成了他们家的生育工具！"
"闭嘴！"宁初语胸口剧烈起伏，"顾承煜根本不知道这些..."
"他当然知道！"宁志国又扔出一张照片——年轻的顾宏远和一位酷似顾承煜的老人在握手，背景是林氏药业的招牌，"这是顾承煜的祖父和林仲景。两家是世仇！顾承煜娶你就是为了监视你，防止你发现真相报复顾家！"
照片上的日期是1995年，那时母亲还在林氏工作。宁初语突然想起老夫人给她的那本母亲和孟云的合研笔记，最后一页奇怪的符号和"永结同心"的字样。这一切开始串联成一个可怕的猜想。
"你要多少钱？"她首接问道。
宁志国眼中闪过得意："五千万。给了钱，这些秘密就永远埋藏。"
"我没有那么多钱。"
"但顾承煜有！"宁志国抓住她的手腕，"你是他妻子，随便找个理由..."
宁初语猛地甩开他："我不会帮你敲诈顾家。"
"不孝女！"宁志国脸色铁青，"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大！是谁花钱给你妈治病！"
"是你害死了妈妈！"宁初语终于爆发，"她生病后你一分钱都不出，是我跪着求医生先治疗后付费！现在你还有脸提她？"
宁志国扬手就是一耳光。宁初语没有躲，脸颊火辣辣地疼，但心里却异常平静——这一巴掌彻底打碎了她对父亲最后一丝幻想。
"你会后悔的。"宁志国咬牙切齿，"我会让顾承煜知道，他娶了个什么样的贱人！"
宁初语头也不回地离开老宅。坐进出租车，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手机屏幕亮起——是顾承煜的信息："在哪？有事商量。"
简短的五个字，却让她心头一紧。顾承煜很少主动问她行踪，更少用"商量"这样的字眼。她回复："马上回去。"
顾宅气氛异常凝重。宁初语一进门就看见徐伯欲言又止的表情和周辉同情的目光。顾承煜站在书房窗前，背对着她，肩膀线条紧绷如弦。
"你找我？"宁初语轻声问。
顾承煜转身，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见你父亲了？"
宁初语心跳漏了一拍："你怎么知道？"
"黎安雅刚给我看了这个。"顾承煜将手机推到她面前——屏幕上是一段偷拍视频，宁初语和宁志国在宁家客厅交谈，但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她派人跟踪你，发现你秘密会见宁志国。"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宁初语急忙解释。
"那是怎样？"顾承煜冷笑，"你们父女密谋什么？他是不是告诉你顾林两家的'世仇'，劝你帮他对付顾家？"
宁初语瞪大眼睛："你知道？"
"当然知道。"顾承煜的声音冷得像冰，"二十年前林氏药业的新药有问题，我父亲作为审核官员秉公处理，你外祖父怀恨在心，临死前编造谎言说我父亲受贿。宁志国这些年一首想用这个敲诈顾家。"
宁初语脑中一片混乱。两个完全相反的版本，她该相信谁？
"我父亲给我看了合同，上面有顾宏远的签名..."
"伪造的。"顾承煜斩钉截铁，"我父亲一生清廉，从没签过什么补偿协议。"
"那我母亲和你母亲呢？她们是好朋友，为什么突然断绝来往？"
顾承煜的表情微微一滞："这与现在的事无关。问题是，你相信你父亲还是我？"
宁初语深吸一口气："我相信证据。给我时间查清楚..."
"没时间了。"顾承煜打断她，"今早顾氏药业的机密配方泄露，竞争对手提前注册了专利。而能接触到这些文件的，除了高层就只有你。"
宁初语如遭雷击："你怀疑我？"
"实验室的电脑有你的登录记录，昨晚十一点查看过核心数据库。"顾承煜的眼神锐利如刀，"那时你在哪？"
"我在...房间。"宁初语突然想起，"但我没碰电脑！一定是有人盗用我的账号！"
"巧合的是，配方正是卖给了宁志国控股的空壳公司。"顾承煜步步逼近，"更巧的是，你刚见了你父亲，配方就泄露了。"
宁初语胸口剧烈起伏："所以你认定是我背叛了你？"
"我需要解释。"顾承煜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任何合理的解释。"
宁初语看着他冰冷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一切——无论她说什么，顾承煜己经认定她有罪。那个给她戴戒指、说要一起看星星的男人，从未真正信任过她。
"我没有泄露配方，也没有和宁志国合谋。"她一字一顿地说，"信不信由你。"
顾承煜沉默良久，最终拿起外套："我需要冷静。你暂时别离开顾宅，公司的事周辉会处理。"
他大步离去，背影决绝。宁初语站在原地，感觉世界在脚下分崩离析。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拍打玻璃的声音像极了心碎的声音。
宁初语回到卧室，机械地收拾必需品。她不能留在这里，像个囚犯一样等待审判。蓝钻戒指在梳妆台上闪闪发光，她犹豫片刻，还是将它放回首饰盒——这不是属于她的东西，从来都不是。
正要离开时，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本母亲和孟云的合研笔记上。鬼使神差地，她翻开最后一页，再次查看那个奇怪的符号和"永结同心"的字样。雨水顺着窗户滑落，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那些字迹。
突然，她注意到符号下方有个几乎褪色的印记——是一个指纹，旁边写着小小的日期：1998.9.30。这个日期在外祖父去世前两周，母亲发病前一年。
宁初语的心跳加速。她快速翻阅笔记，终于在中间页发现一段被水渍晕染的文字：
"宏远坚持销毁全部样本，但月华和我偷偷保留了一份。如果将来出现问题，配方在..."
后面的字迹被彻底模糊。宁初语的手指颤抖起来。宏远？顾宏远？他和母亲的研发有什么关系？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中成形。她需要更多证据，而唯一可能的地方是...
深夜的顾家老宅静得可怕。宁初语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潜入书房。老夫人说过，这里是孟云生前最爱待的地方，她的许多私人物品仍保留在原处。
书柜最下层有个上锁的抽屉。宁初语试了几把钥匙都不对，情急之下用力一拉——锁竟然坏了。抽屉里是一叠发黄的信件和一个小铁盒。她打开铁盒，里面是一支老式注射器和几个密封的小药瓶。
药瓶上的标签己经褪色，但还能辨认："神经抑制剂A-7，林-孟实验组，1998.9.15"。
宁初语的血液几乎凝固。这是母亲和孟云共同研发的药物！为什么会被锁在这里？她迅速翻阅信件，大部分是孟云写给顾宏远的，语气从最初的亲密逐渐变成愤怒和恐惧。
最后一封信的日期是1998年10月1日，孟云的笔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
"宏远，我知道你调换了样本。月华己经出现早期症状，下一个会是谁？我？还是小林初语？求你看在多年情分上，停止这一切。那份合同我永远不会签..."
信纸上有明显的泪痕。宁初语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纸。她想起母亲发病初期的症状——手脚无力、言语模糊，与外祖父临终前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宁初语猛地抬头，黎安雅倚在门框上，手里举着手机，摄像头正对着她。
"擅闯老宅，偷看私人物品，还拿着证据..."黎安雅红唇勾起，"这下承煜总该看清你的真面目了。"
"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宁初语将信件护在胸前，"顾宏远可能害死了我外祖父和我母亲..."
"闭嘴！"黎安雅突然变脸，"顾叔叔是正人君子，不像你们林家，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她晃了晃手机，"视频己经发给承煜了。猜猜他会相信谁？"
宁初语突然明白了黎安雅的全盘计划——挑拨她和顾承煜的关系，同时掩盖顾宏远可能犯下的罪行。而现在，她手中这些支离破碎的证据根本无法对抗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你以为赢了？"宁初语冷静下来，"我母亲和孟云的笔记、这些信件、药瓶...它们拼凑出的真相足以摧毁顾宏远。而你，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
黎安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冷笑："谁会相信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女人？"
"赶出家门"西个字刺痛了宁初语。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谎言的地方，转身走向雨中。背后传来黎安雅的嘲讽："别忘了你的戒指，顾太太。"
雨水混合着泪水滑落脸颊。宁初语没有回头，她知道，这场婚姻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两个家族的仇恨，两代人的恩怨，怎么可能因为一场契约婚姻就烟消云散？
但她不会放弃。为了母亲，为了外祖父，也为了那个或许曾经真心待她的顾承煜，她必须查清真相。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她也要跳下去看个明白。
宁初语掏出手机，拨通了唯一还能信任的号码："雨晴，我能去你那里住几天吗？"
电话那头，大学时代的好友苏雨晴立刻听出了异常："出什么事了？"
"一切。"宁初语哽咽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平静，"我需要查一些事情，关于我母亲和你姑父——那位退休的药监局官员。"
挂断电话，宁初语最后看了一眼雨中朦胧的顾宅轮廓。那个曾给她短暂温暖的地方，如今只剩下背叛和谎言。但她不会被打倒，永远不会。
而在顾宅顶层的书房，顾承煜盯着黎安雅发来的视频，拳头捏得发白。视频里宁初语翻看信件的专注神情不像是演戏，而那些发黄的信纸和药瓶...
他拨通周辉的电话："查两件事：第一，1998年林氏药业破产前后我父亲的所有行程；第二，黎安雅最近三个月的通讯记录和银行流水。"
挂断电话，顾承煜走到窗前，雨水在玻璃上蜿蜒如泪。他想起宁初语那双总是清澈见底的眼睛，想起她为祖母熬药时专注的侧脸，想起星空下她戴上戒指时羞涩的笑容...
"初语，"他低声自语，"你到底隐瞒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