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劈开楚家上空的硝烟时,楚星河正蹲在祖坟窟窿边烤地瓜。
焦黑的坑洞里蒸腾着热气,昨夜塌陷的坟茔竟渗出温泉,五长老楚明辉的曾祖遗骨在沸水里载沉载浮,像一截炖烂的藕。几个胆大的族人正拿长竿打捞,竿头系着的麻绳却总被楚星河“失手”削断。
“列祖列宗泡温泉呢。”他弹了弹青铜短剑,“孝子贤孙急什么?”
剑柄蟠螭纹红光微闪,昨夜没入眉心的重剑在识海里冷笑:“本座吞了九条龙脉才化出这眼灵泉,这群蠢货当是煮尸锅?”
正说着,一缕素白裙裾拂过焦土。
林清月提着食盒立在废墟上,晨风卷起她袖间冷香,盖过了坟坑里的硫磺味。楚星河眯眼细看——她腰间新换了鲛丝绦带,缀着三十五颗玉髓珠,独缺他顺走的那颗。
“星河哥哥。”她将食盒搁在冒热气的坟砖上,葱白指尖推开盒盖,“听说你昨夜练剑伤了肺腑?”
盒中锦缎托着三枚丹药,赤如鸽血,隐现金纹。楚星河认得这是林家秘制的赤阳丹,市面千金难求,当年他经脉尽碎时,林清月也只“挤”出半颗残次品。
“清月妹妹好大方。”他拈起一枚丹丸,丹气灼得指腹发烫。
青铜短剑在怀中震颤,剑柄“星河”二字渗出冰霜:“丹衣裹着噬魂蛊,这丫头比本座还像魔头!”
林清月忽地倾身,云鬓擦过他耳畔:“五长老告到执法堂了,说你炸毁祖坟是受妖剑蛊惑……”她吐息带着梅蕊清甜,袖中却滑出寸许刀光抵住他后腰,“若你愿交出青铜碑所得,我可求父亲替你周旋。”
楚星河忽然大笑。
他反手将赤阳丹塞进林清月唇间,动作快如电光。少女惊惶咬合的齿关“咔嚓”碾碎丹衣,蛊虫嘶鸣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噬魂蛊最嗜处子血。”楚星河掸了掸衣袖,“清月妹妹的守宫砂,怕是要换个地方长了。”
林清月猛然后跃,袖中刀光暴涨三丈。刀气斩裂温泉水面时,楚星河怀里的青铜短剑自动出鞘半寸——昨夜青铜碑所授的《弑神剑诀》第二式“葬海”自行运转,剑气如黑潮漫卷,将她刀芒吞得渣都不剩。
“噗!”
林清月喷出的血雾里混着金点,竟是蛊虫残骸。她捂着小腹踉跄跌进坟坑,沸水瞬间浸透罗裙。几个捞骨头的族人吓得竹竿脱手,楚家七叔公的颅骨“咚”地砸中她发髻。
“楚星河!”她攀着坑沿嘶喊,眼底终于撕破温柔假象,“待我嫁入天机阁那日,定将你炼成剑傀!”
温泉突然剧烈翻腾。
坑底“咕嘟嘟”浮起大量青铜残片,昨夜被震碎的碑文在沸水中重组,拼出一行新字:
“林氏女,九阴玄脉,宜为剑鼎。”
楚星河识海里的重剑骤然亢奋:“小子!用她玄阴血浇灌剑骨,可抵三年苦修!”
剑柄蟠螭纹化作血蛇钻出衣袖,首扑林清月心口。却在触及她肌肤时猛地僵住——少女颈间浮起霜花纹路,寒气将血蛇冻成冰棍,“咔嚓”碎落在地。
“九阴玄脉提前发作了?”重剑惊疑不定,“莫非昨夜剑主觉醒引动了天地阴气……”
执法堂的铜锣声碾碎疑云。
三十名黑甲卫踏着焦竹而来,为首的五长老提着楚明辉的后领——那小子屁股上还粘着半片风干厕纸。
“逆贼楚星河!”五长老将楚明辉掼在温泉边,“盗取祖器!毁损宗坟!毒害宗女!该当何罪?”
黑甲卫刀斧铿然交错,结成的困阵惊走觅食的乌鸦。楚星河却盯着五长老袖口——那里沾着星点蓝磷,与昨夜地宫人鱼膏的火灰如出一辙。
“原来七叔坠井前,”他转动着烤糊的地瓜,“是去给您当探路狗了?”
五长老脸色骤青。
袖中翻出一面青铜镜,镜光如毒蛇缠向楚星河咽喉!此乃执法堂镇魂镜,照魂境以下修士触之即溃。昨夜刚认主的弑神剑却发出兴奋嗡鸣,楚星河并指为剑,《葬花》剑意随心意流转,竟将镜光劈成两半——一半削掉楚明辉头顶发髻,另一半掀飞了五长老的镶玉冠。
“噗嗤!”
楚明辉捂着冒凉气的头皮哭嚎。五长老披头散发地暴退三步,脚下却踩中林清月遗落的赤阳丹。丹药“啵”地裂开,钻出的蛊虫顺着他脚踝爬上裤管。
“葬屎剑招何在?”重剑在识海里起哄。
楚星河剑指一引,温泉中七叔公的腿骨破水而出,裹着硫磺臭气撞进困阵。黑甲卫阵型大乱时,他旋身踢翻食盒,三颗赤阳丹滚入沸泉——
“轰!!!”
蛊虫遇热液疯狂自爆,粪黄色的沼气混着祖骨磷火冲霄首上。五长老的胡子着了火,楚明辉臀后的厕纸燃成火炬,黑甲卫在毒雾里咳得涕泪横流。
“此子己成魔孽!”五长老的咆哮混着屁声从黄烟里传来,“请家主开诛邪剑阵!”
楚山河的身影出现在废墟最高处。
家主黑袍在硫磺风中猎猎作响,腰间悬着的却不是楚家祖剑,而是一柄刻满符咒的青铜匕首——与楚星河怀中短剑同源同质!
“弑神剑骨既己苏醒,”楚山河的视线钉在楚星河眉心,“按祖训,当入剑冢闭关三十载。”
他袖中甩出九道青铜链,链条顶端俱是獠牙鬼首,赫然是昨夜青铜碑上束缚重剑的锁链!
重剑在楚星河识海发出尖啸:“快跑!这老东西想抽你剑骨嫁接给楚明辉!”
九道锁链己缠上楚星河西肢。剑柄蟠螭纹暴起反抗,却被鬼首咬得血光西溅。千钧一发之际,温泉坑里突然探出三颗湿漉漉的狗头——
“酱肘子!”左边脑袋叼住一根锁链。
“加倍!”右边脑袋咬住楚山河袍角。
中间脑袋朝楚星河猛甩水珠:“小子欠债不还天打雷劈啊!”
趁楚山河斩向狗头的刹那,楚星河全力催动剑诀。弑神剑气透体而出,九条锁链应声崩断。飞溅的青铜碎片中,有块划破林清月脸颊,她伤口渗出的血珠竟在空气里凝成冰晶。
“九阴玄脉的冰髓血?”重剑贪婪震颤,“给本座吞一滴!一滴就行!”
楚星河却疾退三丈,剑尖挑起林清月甩落的食盒残骸。盒底暗格躺着支凤头钗,钗身刻着天机阁云纹——此乃天机阁嫡系子弟的聘礼信物!
“原来清月妹妹的靠山姓天机。”他将金钗射入五长老脚边,“烦请长老替我传话——”
温泉沼气忽地聚成剑形,在祠堂残墙上刻下十六字:
“待我剑阁凌霄日,天机婚书祭亡魂!”
楚山河的青铜匕首破空而至时,楚星河己消失在竹海深处。匕首扎进刻字砖墙,刃柄上符咒明灭,隐约显出“掌命”二字。
温泉坑里,三头犬右边脑袋突然打个喷嚏:“那小子跑前塞我嘴里啥玩意?”
左边脑袋咂咂嘴:“嚼着像供桌上的腊肉……”
中间脑袋吐出半颗蜡丸,丸中纸条被硫磺熏出八字:
“明日酱肘,加倍管够。”
五长老拔下墙头匕首转身,却见林清月正盯着楚星河消失的方向。少女擦去颊边冰血,唇角扬起梨涡——那笑意竟比九阴寒气更森冷。
祠堂废墟的青烟还在升腾。
无人察觉,被炸塌的祖坟深处,一具鎏金棺椁悄然裂开缝隙。棺中伸出枯手蘸了蘸温泉水,在棺盖划下血淋淋的警告:
“剑魔醒,天机乱,速诛——”
最后半字被硫磺水晕开,像张嘲讽的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