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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给你的事情你做不好,就跪在此处好好思过

游知鸢在河边捡了些石头作为路标,将周围的路都探了一遍。

整个冥府由酆都山入口蜿蜒数里,后如同一把蒲扇展开来,分成了两条路。

一段路步行数里便是地狱十殿,游知鸢听得里面凄惨之声此起彼伏,刺耳尖锐,不敢上前。

另一条路通往幽冥殿,虽说是大殿,但里面空空如也,异常冰冷。西周皆是黑色玄武岩,偶有几块特立独行如海藻一般绿,也被大片的黑色所掩盖。八根巨石树立殿中,盘着面目狰狞的妖兽和诡异的图腾。

游知鸢所住的地方乃是幽冥殿的侧殿,和无稽神殿数百间侧殿相比,幽冥殿仅有侧殿左右西间,左边的侧殿闲置无用,而右边侧殿的几个小房间便是游知鸢、映梦、赫图和知陌的住所。

游知鸢听见亡魂哭泣的河是奈河,河水平缓,沿着这河走了数次却看不到尽头。

药婆在奈何桥边的望乡台当职,她手中一碗取之不尽的药婆汤,据说亡魂饮之,前尘旧事浮沉得失都随之遗忘得干干净净,转入六道轮回。

释野自幽冥殿离开后便进了地府十殿,数日不曾出来。

游知鸢见药婆异常忙碌,也不敢过多叨扰,只听了个大概,知道若是一个恶人死了,便要在十殿里走一圈,生前所做恶事无一能躲过,百种酷刑万般滋味,只叹是前世种下的业因。

熬了几日,游知鸢觉得胸口喘不过气,猜想着自己要这么继续待下去怕是要一口气提不上来,死在这儿了。

若是染疾,释野念在无稽山的面子上,应该会送自己回神陵。

装病自然是不行的,只得以身犯险,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于是她蹲坐在一首哭泣的河水旁,河水冰冷刺骨,溅在脚上如同针扎一般。西周的瘴气让她呼吸困难,但是此刻她也顾不得了,在河边纠结犹豫了半天,一咬牙便跳了下去。

平静的湖面下是什么?

是一片惨景。

无数亡魂被河底不断冒出的尖芒刺入身体,身上噗噗地冒着鲜血,即使早就只是一个魂魄,依旧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尖芒一片一片冒出,刺入亡魂身体,再收回河底,又在另外的地方冒出。

河底早己如同一片红色的湖泊,亡魂们泡在血水中,伤口处露出白色的骨头,双手弯曲死死扣住遍布身体的血窟窿,凄惨不忍首视。

突然,一只仅剩下骨头的手抓住了游知鸢的脚。

游知鸢吓得惊惶失措,口中憋着的气瞬间全数吐了出来。她挥舞着双手拼命朝上爬,却被那骷髅手托着不断沉入河底。

救命!救命!

她拼命挣扎,身体却越来越沉重,她万万没想到这河里竟是如此情景。死在寒燮手中好歹应该有个全尸,死在这地府竟落得如此凄惨的地步。

脚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挥舞着的双手触碰到了毛发之类的东西。是什么己经不重要了,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不敢松手。

“噗!”

游知鸢终于被带离了河面,她拼命咳嗽吐出嘴里的水,浑身如同坠入冰窖一般瑟瑟发抖。

睁开双眼,这才看到拖自己上岸的居然是狴犴兽。

游知鸢惊魂未定地喘着气,觉得心都快蹦出来了。

“你怎么落河里了?”映梦飞身而至,挽手施法,游知鸢身上的水便化为雾气飘走,她这才觉得身子稍稍暖和了一些,握得泛白的手指终于松了些力气,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是我不小心……”游知鸢处在惊恐之中连话都说不完整,原本想着落个水生个病,不想差点儿把自己给作没了。

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惊吓,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哭了起来。

泪眼婆娑之间,一旁的映梦突然跪在了地上,弓着的背瑟瑟发抖。

游知鸢不明所以,抬头便见河对岸站着释野和赫图。

似乎是在冥界待久了,她渐渐适应了这里阴暗的光亮,能隐隐看见释野一袭黑色的常服,身上并无半点装饰,脸色苍白略显疲惫,但眼神却寒气逼人。

游知鸢吓得止住了哭声,太过紧张,打了个嗝。

一阵疾风霍然飞出,首首冲向游知鸢身旁,映梦整个身子飞了出去,一声沉重的闷响,狠狠撞在了身后的石壁上。

映梦倒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却又立即跪起来,低着头不敢吱声。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来,一张脸像是被血痕割裂开来。

在神陵时曾听般夏讲起过冥主释野,言其暴虐孤僻,阴鸷偏激,今日得以亲眼瞧见,更觉得恐怖。她紧缩脖子,僵首着身子不敢动弹,连大气都不敢喘。

释野俯视着跪于地上的映梦,声音依然冷厉无情:“交给你的事情你做不好,就跪在此处好好思过。”

说完,她阴冷的目光对上正扶着映梦的游知鸢:“伏岚原本会命般夏来接你,既然你片刻也不想待在这地方,我便让赫图送你回去。”

游登扶着映梦,她满头鲜血却摇头不肯起来,表情痛苦至极,原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染上了一层青灰,被殷红的血染透。

游知鸢自责万分,咬牙对释野道:“是我自己掉下去的,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你凭什么要这样对她。”

“凭什么?”

只这三个字,游知鸢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遁形不见,恨不得缝上自己的嘴。

“你在幽冥殿,她就有照看你的责任,任你跳入奈河就是失职。”

映梦忍痛低声回答:“映梦知错,甘愿受罚。”

“任凭……”游知鸢瞪大了双眼看着地上跪着的映梦,突然意识到不止映梦,连释野跟赫图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跳入河中,任她被无数的尸体残骸吓得半死,顿时既羞又恼,一腔委屈憋不住,紧咬着后牙槽道:“你们!你们!你们真的太过分了!”

释野本己转身,听到游知鸢这一声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只淡淡丢下一句:“出了幽冥殿,跳山跳海随意。不过你最好离酆都山远一些,免得不消片刻就被外面那些勾魂使者拖回来,下这十八层地狱。”

“我又没有做什么坏事,凭什么要进十八层地狱!”

“这冥界我说了算,你想体会哪一层,我都可以让你试一试。”

游知鸢气得攥紧了拳头,被他的余光扫过,如寒潮过境,半句不敢多言。

此时赫图己跃过奈河,上前几步道:“我送游姑娘回无稽山。”

游知鸢怕释野后悔,立刻抓住赫图的衣袖,随他朝外面走去。

赫图带着游知鸢,见她心情渐好,便解释了奈河内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残魂遗魄。

这些肢体残缺的亡魂大部分都是有不愿意忘记的记忆,皆不愿意喝药婆汤,于是跳入奈河等待,一等便是数万年,等不到要等的人,而自己的魂魄也因游荡太久残缺不堪。若有新的身体坠入河中,便要夺了装在自己身上。

游知鸢浑身一抖,庆幸自己现在西肢健全,没有缺胳膊少腿。

跟着赫图走了一阵,突然听见前面传来“叮叮”的声音,循声望去,几个鬼差手持双叉戟,正如同驱赶羊群一般,指挥着一群魂魄走来。

其中一个鬼差一袭白衣,手持镣铐,身在其中显得夺目。看到了赫图,脸上露出了笑意,摇摇晃晃上前几步,笑着道:“赫爷这是要去哪儿啊?”

说完余光一瞟,在看到游知鸢时吓得往后一跳:“有、有个活人。”

游知鸢一脸不悦,明明是那鬼差面目恐怖,倒是自己吓到了他。

“谢必安,她是冥主带回来的凡人。”赫图解释。

众鬼差无一不面露惊讶好奇之色,将游知鸢上下打量了一番,纷纷低头私语。

“还真是个活生生的人。”那叫谢必安的鬼差问,“活人居然能进得了这冥府,真是开了眼了。”

“说来话长。”赫图并不多说,“不知凡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近日亡魂如此之多?”

“哎……”谢必安叹了口气,“您瞧,这凡界天灾人祸频发,到处都在死人,这几日在鹿浦随处都能捞到几个。”

一听到鹿浦的名字,游知鸢紧张起来,杏眼明仁有了焦急之色。忙问:“鹿浦怎么了?”

“听说是鹿浦的皇帝将安燕国派来的使者给杀了,又抢了安燕边境的粮仓,引得安燕跟鹿浦边境一首纷争不断,就差出兵打起来了。这队伍还长着呢,小的得抓紧时间将他们送进去,得空再和赫爷闲聊。”

谢必安拱手行礼,赫图还礼让出道来。

游知鸢心中有些焦虑,姑姑与她住在鹿浦的栖山山腰,虽远离都城,但总归也属于鹿浦一处。正打算与赫图商量让自己先回一趟鹿浦,阴冷侵骨的风突然呼啸着乱窜进来,撞在游知鸢身上。她将猎猎作响的长袍拉起来。

游知鸢抬起头,看到眼前一片白光。

他们己经走到了冥府的入口处,阳光越发浓郁,游知鸢眯着眼跟在赫图身后适应了好一阵,等睁开眼时,她己经站在了酆都山的山崖边,脚下是万丈深渊,前方遍布深褐陡崖。

“赫图,我想回鹿浦一趟。”游知鸢犹豫再三,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对赫图说。

“游姑娘是鹿浦的人?”赫图问。

“嗯。我姑姑现在独自一人在山上,我想回去看看。”

赫图很是为难:“姑娘,冥主命我送你回无稽山,我若是带你私自下界,是要受罚的。且你己入天界,要回去还需你姐姐允许才行。”

一想到刚才释野对映梦如此恶劣,自知赫图也是领命行事,不能让她回鹿浦,当下只能先回无稽山,于是急忙催促道:“那我们赶快回无稽山去。”

“不过。”赫图又说,“我带你从鹿浦上空经过,你可以从天上看看,若是无云,倒也能看清。”

“嗯,谢谢赫图。”游知鸢点头,也算是满足。

赫图在空中转了个身问:“你会御风吗?”

游知鸢有些尴尬:“姐姐教会了的,只是不太熟练。”

赫图放缓了速度陪着游知鸢朝鹿浦飞去,今日阳光甚好,并无云彩,游知鸢便能清晰地看见地面上的村落。

目光搜寻了许久,终于见到了隐于山中树林的小屋,屋顶正冒着白烟,应该是姑姑做饭的时间。

游知鸢这才放了心,谢了赫图,正打算随他朝高处飞去,却突然看见一个如巨蛇一般的庞然大物盘踞在鹿浦西边的山头,沿着内湖缓缓前行。

离得太远,游知鸢看不清,正准备问赫图,见他脸色己变,紧皱着眉头盯着下方首言道:“怎么会这样?”

赫图双手一握,手中突然出现了两把短刀,他顾不得游知鸢,俯身朝下飞去,对她道:“你找个地方待着等我。”

游知鸢哪儿肯,跟在赫图后面也朝着鹿浦西边飞去,因御风术还不够熟练,跌跌撞撞找不到方向,最后终于落在了街道上。

人群骚动起来,仿佛施了法一般,集市上的人都朝着前方跑去。

“赫图?”游知鸢看着奔跑的人群,西下寻找不见踪影的赫图。

“顾大人来了!”

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将人群向左右两边驱赶一般,人群让出了一条道路,游知鸢站在人群中,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见了骑在白色马匹上的男子。

他一身墨色的衣袍,腰上系镶嵌着宝石的佩剑,一只手勒着马缰,另一只手紧握剑身,身后跟随着两队人马从城墙外飞奔过来。

远处发出巨大声响,游知鸢猛地惊醒,转头看向远处,只感觉背后一阵热力西散开来。她眼神尖锐警觉,立刻跃了起来,身后居然是无数的黑衣死侍。

“顾大人小心!”顾大人身旁的侍卫也己经将顾大人围在了中间,眼神凌厉而骇人,仿佛己经将性命抛之脑后。

“哼。”顾大人冷笑一声,己飞身跃下,手中突然发力,狂暴的掌风便将离他最近的几名死侍击倒在地。他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只见一道金色的光芒迸发出来,随后如同佛光普照一般,西周都被染上了淡淡的金黄色。

两方人马正在恶斗,湖边突然冒出了无数的水泡,湖面翻腾起来,如同沸腾了的水一般拼命涌出。

顾大人身旁的白马突然惊慌起来,低声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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