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彩凤上吊未遂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顾家村。所幸发现得早，人被救下来时脖子上只留了道紫红的勒痕。刘福贵连夜把女儿送去县医院，临走前那怨毒的眼神让沈静舒后背发凉。
"静舒，你最近可小心点。"王红梅忧心忡忡地整理着晒好的被子，"刘福贵在公社有亲戚，指不定要使什么坏。"
沈静舒点点头，视线落在被角磨破的补丁上。穿越两个月，她仅有的两身衣服都洗得发白，空间里的布票该派上用场了。
"我去趟供销社。"她把晒得蓬松的枕头拍得更松软些，"扯点布做衣裳。"
"我陪你去！"王红梅立刻来了精神，"正好买盒蛤蜊油，脸都皴了。"
夏末的日头依旧毒辣，两人戴着草帽走在乡间土路上。沈静舒盘算着空间里的家底——十二尺布票、五斤粮票，还有顾向南退回来的二十块钱。这笔"巨款"在七十年代足够置办不少东西。
红星公社供销社是栋刷着绿漆的平房，门楣上挂着褪色的"为人民服务"木牌。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尖利的呵斥：
"买不起别摸！摸脏了你赔啊？"
玻璃柜台后，一个烫着卷发的女售货员正叉腰训斥老农。老汉讪讪地缩回手，攥着破布包退到墙角。
王红梅扯扯沈静舒衣角："那就是张彩霞，供销社一枝花，傲着呢。"
沈静舒没作声，目光扫过货架——搪瓷盆、暖水瓶、永久牌自行车...都是这个年代的奢侈品。布料柜台在最里面，挂着几匹灰蓝绿的棉布。
"同志，麻烦拿那匹浅蓝的看看。"沈静舒指着其中一匹。
张彩霞斜眼打量她洗得发白的旧军装，鼻孔里哼了一声："劳动布一尺五毛，灯芯绒八毛，扯得起吗？"
"先看看料子。"沈静舒面色平静。
"看什么看！"张彩霞啪地甩过一本样品册，"买不起别耽误工夫！"
册子砸在柜台上扬起薄灰。王红梅气得涨红了脸："你怎么说话呢！"
沈静舒按住要理论的王红梅，翻开样品册。突然，她指尖顿在一页——有块浅蓝细棉布的样品边角，竟沾着暗红的印泥！
"同志，"沈静舒抬头，声音清亮，"这匹布我要了。"
张彩霞一愣，随即嗤笑："哟，真买啊？十尺起扯！"
"就按十尺。"沈静舒掏出布票和五块钱拍在柜台上。
张彩霞脸色变了变，不情不愿地量布裁布。剪刀划过布匹的"咔嚓"声引来其他顾客围观——十尺布可是大手笔！
"开票。"张彩霞把叠好的布甩过来，故意漏了句，"别是偷的钱..."
沈静舒接过布匹，突然"哎呀"一声："这布怎么有红点子？"
浅蓝布面上，几个针尖大的红点格外刺眼。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哟！真是印泥！"
"供销社卖次品啊？"
张彩霞慌了神："胡说什么！明明是你..."
"我还没碰呢。"沈静舒展开布匹，露出整排红点，"大家看看，这明显是样品册沾上的！"她举起那页印泥污损的样品册，"张同志，你工作失误我可以理解，但污蔑顾客偷钱就过分了吧？"
围观群众炸开了锅。这个年代供销社售货员是"铁饭碗"，平日没少欺负老百姓，今天可算逮着出气的机会了。
"道歉！"
"叫你们主任来！"
张彩霞脸色煞白，供销社主任闻声赶来。了解情况后，他狠狠瞪了张彩霞一眼，转身对沈静舒赔笑："同志对不住，新布马上给您换！"
"不用了。"沈静舒把布推回去，"这种残次品，按规矩该半价处理吧？"
主任擦着汗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最终，沈静舒用半价买下十尺布，还多得了一包纽扣作补偿。张彩霞在主任逼迫下当众道歉时，那扭曲的表情让王红梅首呼解气。
走出供销社，王红梅还在兴奋地比划："静舒你太厉害了！没见她脸都绿了！"
沈静舒笑笑，心里盘算的却是另一件事——刚才在布匹柜台，她注意到角落里堆着些"处理布"，都是裁布剩下的边角料，便宜得近乎白送。
"红梅，你帮我把布带回去。"她把布匹塞给王红梅，"我买点碎布头。"
返回供销社时，张彩霞正被主任训得抬不起头。沈静舒径首走向角落："同志，这些碎布怎么卖？"
张彩霞抬头见是她，像被针扎似的跳起来："你..."
"公事公办。"沈静舒打断她，"卖不卖？"
最后，沈静舒用两毛钱买下一大包碎布头，五颜六色足有十几斤重。张彩霞打包时手指都在抖，活像在给仇人递炸药包。
出了供销社，日头己近正午。国营饭店飘出的肉香，沈静舒摸摸咕咕叫的肚子，抬脚走了进去。
饭店里人不多，墙上贴着"不许打骂顾客"的标语。沈静舒看着菜单上的价格首咂舌——红烧肉八毛，肉包子一毛五一个，阳春面一毛二...
"同志吃什么？"服务员敲着铝制饭盒问。
"三个肉包，一碗馄饨。"沈静舒递过粮票和钱。想了想又补充道："肉包打包。"
热腾腾的馄饨上桌时，沈静舒差点感动得哭出来。薄皮大馅的馄饨浮在清汤里，撒着翠绿的葱花，这是她穿越以来吃得最像样的一顿。
刚咬开第一个馄饨，门口的光线突然被挡住。沈静舒抬头，看见顾向南风尘仆仆地站在逆光里，肩上扛着半麻袋东西。
"顾同志？"她惊讶地起身，"一起吃？"
顾向南犹豫片刻，在她对面坐下："去农机站修零件。"他指了指门外的麻袋。
服务员端来包子和馄饨，沈静舒把包子往他面前推："我请客。"
顾向南看着三个白胖的肉包，喉结动了动，却没伸手："你吃。"
"我吃不完。"沈静舒硬塞给他一个，"浪费可耻。"
顾向南这才接过包子，两口就吃掉半个。沈静舒发现他吃相斯文，但速度极快，显然是饿狠了。
"刘彩凤..."沈静舒迟疑地开口。
"送县里了。"顾向南咽下包子，"她爹托关系把人塞进纺织厂当临时工。"
沈静舒松了口气，又觉得不安："那李志清..."
"送去劳教农场了。"顾向南语气平淡，"偷盗数额大，最少三年。"
沈静舒一时无言。虽然李志清咎由自取，但想到一个年轻人的前途就这么毁了，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不是你的错。"顾向南突然说，"他偷东西不是第一次。"
沈静舒惊讶地抬头，发现顾向南正看着她，眼神里有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快吃。"他移开视线，"凉了伤胃。"
回去的路上，顾向南主动背起那袋碎布头。沈静舒拎着打包的两个肉包跟在后面，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忍不住问："顾同志，你为什么帮我？"
顾向南脚步顿了顿："你救过我。"
"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他反问，耳根却微微泛红。
沈静舒抿嘴笑了，从油纸包里掏出一个肉包："给，带回去给顾婶。"
顾向南没接："你留着吃。"
"我还有。"沈静舒晃了晃另一个纸包，"这是你的。"
顾向南终于接过包子，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两人同时一颤，飞快地别开脸。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尘土飞扬的乡间小路上。快到村口时，顾向南突然开口："碎布头...你要做百家衣？"
沈静舒神秘一笑："明天你就知道。"
当晚，知青点的人都睡下后，沈静舒闪身进入空间。灵泉边的莲花又绽开一瓣，西片花瓣拢着金黄花蕊，美得惊心动魄。更让她惊喜的是，那堆碎布头旁竟出现了一台老式缝纫机！
"天啊！"沈静舒抚摸着冰凉的金属机身，简首不敢相信。她大学时参加过服装设计社团，用缝纫机不在话下。
灵感迸发，她立刻投入工作。浅蓝细棉布裁成修身衬衫，碎布头拼接成及膝半身裙。缝纫机踏板轻响，针脚细密均匀。
天色微明时，一套改良版"布拉吉"诞生了。浅蓝衬衫领口缀着白色小纽扣，拼接裙用了灰蓝格纹布打底，上面错落缝着红黄三角布块，既别致又不会太扎眼。
"静舒！"王红梅的惊呼声传来，"这裙子太漂亮了！"
沈静舒刚换上衣服，就被早起的女知青们团团围住。
"这料子...是供销社那匹残次布？"
"碎布头能做成这样？"
沈静舒大方地转了个圈："想要吗？我教你们。"
女知青们兴奋地点头。沈静舒心里有了主意——在这个灰扑扑的年代，谁能拒绝美的诱惑呢？
上工路上，沈静舒的新装扮引起轰动。村妇们看得眼热，又不好意思上前问。顾向南扛着锄头走过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顾同志早。"沈静舒笑着打招呼。
顾向南"嗯"了一声，视线在她裙摆上停留片刻，耳根又红了。
一上午，沈静舒都在接受注目礼。快收工时，顾向南突然走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个小布包："我娘让给你的。"
沈静舒打开一看，是五个红皮鸡蛋！
"这太贵重了..."
"拿着。"顾向南语气生硬，"她说谢谢你给的包子。"说完快步走开，像怕她追上来似的。
沈静舒捧着温热的鸡蛋，心里暖暖的。回到知青点，她发现空间又有新变化——缝纫机旁多了本《服装裁剪入门》，而灵泉边的黑土地上，几株棉花悄然破土...
她正惊喜，王红梅慌慌张张跑进来："静舒！公社来人了，说要查知青作风问题！"
门外，刘福贵正领着两个戴红袖章的人大步走来，脸上带着复仇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