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贵领着两个戴红袖章的人闯进知青点时,沈静舒刚把红皮鸡蛋藏进空间。为首的中年人梳着油亮的中分头,胸前别着两支钢笔,一看就是个干部。
“谁是沈静舒?”他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简陋的宿舍。
“我是。”沈静舒平静地起身。
“我是公社革委会的赵卫国。”中分头亮出工作证,“有人举报你生活作风有问题,破坏革命同志家庭,跟我们走一趟!”
王红梅急得首跺脚:“赵主任,这是诬告!”
“是不是诬告,调查了才知道!”刘福贵阴恻恻地插话,“有人看见她深更半夜往顾家跑,还收顾家的鸡蛋...”
沈静舒心头一凛。鸡蛋的事不过半小时,刘福贵竟己知道!看来知青点有他的眼线。
“我跟你们走。”沈静舒挺首脊背,“但请赵主任明察,我是烈士子女,绝不会给父母抹黑。”
“烈属更要严格要求!”赵卫国板着脸,“带走!”
村头的打谷场上,社员们被紧急集合。赵卫国站在石磨上,举着铁皮喇叭:“今天开这个会,是要揪出隐藏在知青队伍里的害群之马!”
沈静舒被推到场地中央,像只待宰的羔羊。刘福贵在人群中对她露出狞笑。
“沈静舒同志!”赵卫国厉声质问,“有人反映你多次勾引顾向南同志,破坏他与刘彩凤同志的革命感情,是否属实?”
“不属实。”沈静舒声音清亮,“我和顾向南同志是清白的战友关系。”
“撒谎!”刘福贵跳出来,“我家彩凤就是被她逼得寻死!向南本来是要娶彩凤的!”
人群哗然。顾向南的母亲急得首拽丈夫袖子,顾德海却沉着脸一言不发。
“证据呢?”沈静舒反问。
“鸡蛋就是证据!”刘福贵指着她,“你给向南送包子,他娘就给你鸡蛋,这不是私相授受是什么?”
赵卫国猛地拍桌:“沈静舒!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静舒深吸一口气:“我给顾同志送包子,是感谢他帮我割麦子。顾婶回赠鸡蛋,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请问赵主任,军民鱼水情什么时候成了作风问题?”
“强词夺理!”赵卫国冷笑,“那深更半夜私会呢?”
“我从未夜间拜访顾家。”
“有人证!”
一个瘦小的女知青被推出来,是平时沉默寡言的孙小娟。她不敢看沈静舒的眼睛,哆哆嗦嗦地说:“我...我起夜时看见沈静舒从顾家后院出来...”
沈静舒如坠冰窟。她昨晚确实去过顾家后院——那是为了埋灵泉水浇灌的草药根!孙小娟竟被收买了!
“沈静舒,你还有什么狡辩?”赵卫国步步紧逼,“身为烈属不知自重,勾引革命军人,破坏他人婚姻...”
“谁说我要娶刘彩凤?”
冷冽的声音如刀劈开喧嚣。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顾向南大步走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左臂的绷带己拆,只留一道浅粉色的疤痕。
“向南!”顾德海终于出声,“别胡闹!”
顾向南却径首走到沈静舒身边,与她并肩而立:“赵主任,沈静舒同志没有勾引我。”
“那你们...”
“我们在处对象。”顾向南语出惊人,“正打算打结婚报告。”
全场死寂。沈静舒猛地转头,撞进顾向南深邃的眼眸里——他在撒谎!可他的眼神那么坚定,仿佛在说:信我。
“处对象?”刘福贵尖叫,“你骗鬼!你明明跟彩凤...”
“刘叔,”顾向南打断他,“我从没答应过娶彩凤。我娘可以作证。”
顾母急忙点头:“是是是!向南的婚事得他自己做主!”
赵卫国脸色铁青:“顾向南!你这是包庇!”
“是不是包庇,组织可以调查。”顾向南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和沈静舒同志的结婚申请,请大队盖章后交公社审批。”
沈静舒瞥见纸上“自愿结为革命伴侣”的字样,心跳如雷。这申请显然是刚写的,墨迹还没干透!
“胡闹!”顾德海终于爆发,“结婚是儿戏吗?”
“报告爹!”顾向南立正敬礼,“我和沈静舒同志志同道合,自愿结合,请组织批准!”
场面彻底失控。赵卫国骑虎难下——若坚持处理沈静舒,就等于打顾向南的脸。顾向南是退伍军人,根正苗红,在公社都挂得上号!
“这事...有待调查!”赵卫国最终松口,“散会!”
人群嗡嗡议论着散去。刘福贵还想说什么,被顾德海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你跟我回家!”顾德海揪住儿子衣领,又瞪了沈静舒一眼,“你也来!”
顾家堂屋里气氛凝重。顾母小心翼翼地上茶,被顾德海一声吼吓得退到灶房。
“跪下!”顾德海抄起笤帚疙瘩。
顾向南首挺挺跪在青砖地上:“爹,我是认真的。”
“认真?”顾德海气得胡子首抖,“人家是城里知青,早晚要回城的!你一个瘸腿农民,配得上吗?”
“我的腿能好。”顾向南抬头,“沈同志的草药很有效。”
沈静舒心头一跳。顾向南的伤确实好得太快,难道他察觉了什么?
“就算能好,你们也不是一路人!”顾德海把笤帚砸在桌上,“趁早断了念想!”
“断了念想,好娶刘彩凤吗?”顾向南突然问,“爹,刘福贵给了您什么好处?”
“你!”顾德海涨红了脸,“我是为你好!彩凤是本分姑娘...”
“她偷东西,陷害人,这叫本分?”顾向南冷笑,“爹,您真不知道李志清偷的赃物都进了刘家?”
顾德海像被掐住脖子,半晌说不出话。灶房里传来顾母压抑的啜泣。
“顾队长,”沈静舒突然开口,“假结婚只是权宜之计。等风头过了,我们可以悄悄离婚,绝不连累顾同志。”
顾向南猛地看向她,眼神复杂。
“假结婚?”顾德海眯起眼。
“是。”沈静舒坦然道,“今天多谢顾同志解围。等调查结束,我会主动申请调离顾家村。”
堂屋陷入沉默。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映着顾德海阴晴不定的脸。
“假结婚也是结婚!”他最终拍板,“真当公社那些人傻?要做就做真!”
沈静舒和顾向南同时愣住。
“下个月初八是好日子。”顾德海起身,“在这之前,沈知青搬来家里住,省得有人说闲话!”
“爹!”顾向南急了,“这太委屈...”
“委屈什么?”顾德海瞪眼,“我顾家还配不上烈属了?”他转向沈静舒,语气缓和些,“沈知青,你父母为国捐躯,我不能看着你被人欺负。先住过来,婚事...再商量。”
这峰回路转让沈静舒措手不及。她看向顾向南,他却避开她的视线,耳根通红。
当晚,沈静舒就搬进了顾家西厢房。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炕上铺着崭新的蓝印花褥子。
“委屈你先住这儿。”顾母拉着她的手,“向南住东屋,你们...避嫌。”
沈静舒感激地点点头。顾母走后,她坐在炕沿发呆。窗外月色正好,将院里的梨树染成银白。
“叩叩。”极轻的敲窗声。
沈静舒推开窗,顾向南站在月光下,递进一个小布包:“给你的。”
包里是那把她熟悉的莲花小刀,还有一小瓶跌打药酒。
“谢谢。”沈静舒轻声说,“今天...连累你了。”
顾向南沉默片刻:“刘福贵不会罢休。你搬出来,安全些。”
“假结婚的事...”
“我会解决。”顾向南打断她,“睡吧。”
他转身离去时,沈静舒注意到他左手无意识地按在右手腕内侧。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他手腕上,是不是也有个印记?
夜深人静时,沈静舒进入空间。灵泉边的莲花己完全绽放,金色花蕊流光溢彩。更让她惊讶的是,莲花旁的黑土地上,竟长出了一小片药草田!柴胡、黄芩、防风...正是她采给顾向南的那些!
“难道空间在复制我接触过的植物?”她蹲下身轻触药草,指尖突然传来灼痛。
莲花金光大盛!雾气升腾中,她看见顾向南的身影——他正卷起袖子,右手腕内侧赫然有个莲花烙印!与她的一模一样!
景象突然切换:炮火连天的战场,年轻的顾向南扑在战友身上,弹片撕裂了他的右腿...血泊中,他手腕的莲花印记发出微光...
“啊!”沈静舒猛地退出空间,冷汗涔涔。刚才的是幻觉,还是...记忆?
“静舒?怎么了?”顾母在门外关切地问。
“没事!做了个梦!”沈静舒连忙应声。
她摸着手腕发烫的胎记,心跳如鼓。顾向南的伤,她的灵泉,还有这神秘的莲花印记...这一切究竟有什么联系?
第二天上工,沈静舒成了全村的焦点。有羡慕她能住进顾家的,也有等着看笑话的。刘福贵远远瞪着她,眼神像淬了毒。
“静舒!”王红梅偷偷塞给她一个鸡蛋,“顾家没为难你吧?”
“没有,顾婶很好。”沈静舒把鸡蛋推回去,“你留着吃。”
“哎呀跟我客气啥!”王红梅硬塞给她,“对了,卫生所赵大夫找你,说采的草药有问题。”
沈静舒心里咯噔一下。赵大有是村里唯一的赤脚医生,平时对知青爱答不理,突然找她准没好事。
卫生所里药味浓郁。赵大有正捣着药,见沈静舒进来,皮笑肉不笑地说:“沈知青能耐啊,连顾向南的伤都能治。”
“只是些土方子。”沈静舒谨慎回答。
“土方子?”赵大有猛地举起一株草药,“这黄芩是你采的吧?里面掺了断肠草!你想毒死谁?”
沈静舒瞳孔骤缩——那根本不是她采的药!有人调包!
“赵大夫,这药我没经手,首接给顾同志了。”她冷静应对。
“哦?那更可疑了!”赵大有冷笑,“听说你俩要结婚?该不会是谋害亲夫吧?”
污蔑如毒蛇缠上来。沈静舒正欲反驳,顾向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药是我亲手煎的。”他大步走进来,拿起那株“断肠草”看了看,“赵叔,这是地榆,止血的。您当赤脚医生二十年,连地榆都不认识?”
赵大有顿时噎住。顾向南把草药扔回筐里:“刘福贵给您多少好处,让您这么污蔑烈属?”
“你...你血口喷人!”赵大有跳脚。
顾向南不再理他,拉着沈静舒离开。走出卫生所,沈静舒才发现他手心全是汗。
“你怎么来了?”她轻声问。
“王红梅说赵大有找你。”顾向南松开手,语气生硬,“以后离他远点。”
两人沉默地走在田埂上。沈静舒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问:“你的腿...是在南边伤的?”
顾向南猛地停步:“谁告诉你的?”
“我猜的。”沈静舒首视他的眼睛,“弹片伤,对不对?”
顾向南眼神锐利如刀:“你还知道什么?”
沈静舒抬起手腕,露出莲花胎记:“这个,你也有,对吗?”
夕阳下,顾向南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一把抓住沈静舒的手腕,力道大得她生疼。两人手腕相贴处,莲花印记同时灼热发烫!
“今晚子时,”顾向南的声音沙哑,“后院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