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妇泣血的控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石屋的死寂。
> 吕布眸底那片空茫的死寂,在“祸根”二字的反复锤击下,如同冰封的湖面寸寸龟裂,露出其下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虚无深渊。
> 陈默蜷在门后,背脊被狂暴撞击的门板震得生疼,每一次“烧了他!”的咆哮都像重锤砸在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 腕间那道暗红的割痕,在绝望的黑暗里灼痛得如同烙铁。
> 他猛地抬眼,土炕上虓虎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消失,那双空茫的眸子倒映着门外透入的惨淡天光,却仿佛己沉入了永夜。
> 一股冰冷的决绝,比塞外的寒风更刺骨,瞬间冲垮了陈默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 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的幼兽,喉间迸出一声嘶哑的低吼,沾满污垢和冻疮的右手,闪电般抓向地上那柄豁口的环首刀!
---
“祸根!烧了他!烧了这祸根!!”
门外的咆哮如同沸腾的熔岩,裹挟着老妇泣血的控诉和无数绝望的诅咒,狠狠撞击着腐朽的木门!每一次重击都让陈默背脊撞在冰冷的门板上,五脏六腑仿佛都要被震碎!那一声声“祸根”,如同淬毒的冰锥,不仅凿穿了石屋的死寂,更狠狠凿在土炕上那双空茫死寂的眸子里!
吕布眸底那片冻结的虚无,在“祸根”二字的反复锤击下,终于发出了无声的碎裂!如同万年冰封的湖面承受不住重压,寸寸龟裂!但那龟裂的缝隙之下,露出的并非怒火或生机,而是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绝对的虚无!仿佛支撑这具庞大躯壳的最后一点心气,也被这铺天盖地的憎恶和怨毒彻底抽干、碾碎,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通往深渊的黑洞!
他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消失,悠长到令人窒息的呼吸间隔,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绝。散乱的黑发下,那张苍白嶙峋的脸在惨淡天光下如同石雕,深陷的眼窝里,空茫的瞳孔倒映着门缝外晃动的混乱光影,却没有任何焦距,仿佛灵魂己彻底沉入了冰冷的永夜之海。
陈默蜷缩在门后,指甲深陷在朽木中,带出丝丝缕缕的木屑。他看着吕布那如同燃尽灯芯般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听着门外那山呼海啸、恨不得立刻冲进来将“祸根”撕成碎片的狂暴怒吼,感受着腕间那道暗红割痕传来的、越来越强烈的灼痛……
那灼痛,不再是清晨被宣告“命是你的了”时的沉重枷锁,而变成了某种滚烫的、带着疯狂意味的召唤!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嘲笑他妄想以流民之身承接虓虎之命的荒诞!
凭什么?!
凭什么这头虓虎的命是他的?!
凭什么这头刚刚苏醒、试图交付性命的凶兽,转眼就要被这冰冷的绝望和憎恶彻底吞噬?!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无边愤怒和不甘的决绝,如同塞外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冲垮了陈默所有的恐惧、犹豫和那点微不足道的自保念头!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缘、退无可退的幼兽,喉间猛地迸发出一声嘶哑到破音、裹挟着所有绝望和疯狂的低吼!
“呃啊——!”
沾满污垢、冻疮和血痂的右手,如同捕食的毒蛇,闪电般抓向脚边冰冷的冻土地面!那里,豁口的环首刀刀柄那粗糙的触感瞬间传递到掌心!
没有半分迟疑!甚至没有去看那冰冷的刀锋!陈默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左手猛地将破烂的衣袖粗暴地撸到肘部,露出苍白瘦削、布满了冻疮和青紫色血管的小臂!
右手紧握刀柄,豁口的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冰冷的寒芒!他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左手腕上那道暗红的、扭曲的割痕——那是他曾经疯狂的血饲留下的印记!
“还给你!都还给你!!” 陈默在心中无声地咆哮!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悲壮和玉石俱焚的疯狂!
刀锋带着他全身的力量和决绝,狠狠压向那暗红的旧伤痕之上!
嗤——!
皮肉被再次割开的锐响,在门外的喧嚣和门内的死寂中,显得异常清晰、刺耳!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深!更狠!
温热的、带着生命气息的鲜血,如同被压抑了许久的赤色溪流,瞬间从新鲜的、叠加在旧痕之上的伤口中狂涌而出!浓烈的铁锈味瞬间在浑浊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压过了劣炭的烟气、草药的苦涩和门外隐约传来的汗臭!
剧痛让陈默眼前一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但他根本不管不顾!他如同疯魔,左手腕高高抬起,任由那滚烫的鲜血如同断线的赤珠,滴滴答答,疯狂地砸落在冰冷肮脏的冻土地面上,溅开一朵朵刺目的、小小的血花!
他踉跄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门后扑出,扑向那死寂的土炕!每一步都在冻土上留下一个暗红的湿脚印!
“喝!!” 陈默嘶声咆哮,声音因剧痛和疯狂而扭曲变形!他扑到炕沿,沾满自己鲜血的左手,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蛮力,猛地伸向吕布那干裂灰白、沾着血痂的嘴唇!滚烫的鲜血,如同赤色的岩浆,瞬间染红了吕布苍白的下颌,顺着唇缝的纹路,洇了进去!
“喝下去!你不是要命吗?!给你!都给你!!” 陈默的吼声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的愤怒和不甘,“别他妈就这么死了!!”
滚烫的、带着陈默生命气息的鲜血,顺着干裂的唇缝,渗入吕布滚烫的口腔。
起初,毫无反应。吕布的身体依旧如死,深陷的眼窝里那片空茫的死寂,仿佛连这滚烫的鲜血也无法唤醒。
然而!
就在陈默心头那点疯狂的火焰即将被绝望彻底浇灭的刹那——
吕布那几乎消失的胸膛起伏,极其微弱地……骤然加剧了一下!
紧接着!
“唔……!”
一声极其压抑、如同从脏腑最深处被强行挤压出来的、带着浓重血沫和粘稠阻塞的闷哼,猛地从吕布紧咬的牙关中迸出!
他那一首在毛毡上的、缠着厚重布条的右手,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猛地向上弹起!五指痉挛般张开,又死死攥紧!粗大的骨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细微的咔吧声!
深陷的眼窝里,那片空茫死寂的虚无深渊,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龟裂的冰层彻底炸开!空茫的瞳孔在剧烈的收缩和扩张中疯狂闪烁!里面翻涌的,不再是死寂的虚无,而是被剧痛、被强行灌入的生命热流、被那绝望的嘶吼彻底点燃的……一种混沌的、原始的、如同受伤凶兽被彻底激怒的狂暴生机!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血腥和毁灭气息的凶戾之气,如同沉睡了万年的火山,从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深处,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狭小的石屋!
门外的喧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扼住,出现了极其短暂、极其诡异的凝滞!
就在这片死寂降临的瞬间——
土炕上,吕布那深陷的眼窝猛地睁到了极限!空茫彻底被一种翻滚着血色熔岩的混沌凶光取代!他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如同吞咽着滚烫的岩浆,从喉咙深处,艰难地、却又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挤出了一个沙哑到非人、如同砂轮摩擦锈铁的破碎音节:
“呃……嗬……!”
这声音不大,甚至被门外的死寂瞬间吞没。
但!
石屋外,石阶之下,那道如同礁石般死死堵在怒潮之前的玄甲身影——张辽!
他那按在刀柄上、指节捏得惨白的手,如同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猛地一颤!
玄铁面甲猛地转向石屋紧闭的木门!孔洞之后,那双锐利如鹰隼、始终燃烧着冰封火山般意志的眸子,在这一刻,瞳孔骤然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里面翻涌的,是难以置信的惊骇,是某种被彻底颠覆的认知,是如同目睹了禁忌之物的巨大震动!
他清晰地感知到了!
感知到了门内那股轰然爆发、如同洪荒凶兽挣脱枷锁般的恐怖凶戾!
更感知到了……那股凶戾之中,混杂着的、滚烫的、属于另一个生命的……鲜血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