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寂眠揉着胃,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小江头,找个地方休息,累了。”
“我的宝贝儿子快碎了!”江父立刻拍板,“赵特助,去半山别墅!”
江老爷子探身摸他额头:“乖孙子有哪不舒服?”
“肚子。”少年蜷进座椅,雪青色衬衫下的腰线绷得笔首。
车在半山别墅停下时,江寂眠盯着落地窗外的月光,忽然开口:“小江头,背我。”
“好!”江父蹲下身,却在触到儿子腰侧时,指尖一颤——那里有块青痕,像朵即将枯萎的小花开在苍白皮肤上。
“怎么弄的?”
“代码敲久了。”少年将下巴搁在父亲肩头,声音闷得像颗草莓软糖,“键盘硌的。”
江老爷子举着拐杖要跟上去,被赵特助轻轻拦住:“老爷,让他们父子俩单独待会吧。”
别墅内灯光暖得像融化的蜂蜜。江父将儿子放在床上,替他褪去皮鞋时,看见脚踝上淡红的指痕——那是某种桎梏过的痕迹。
“小眠,”他忽然开口,“如果有人逼你——”
“没有。”少年扯过被子盖住半张脸,“就是累了。”
江父叹气,摸出温热的毛巾替他擦手。指尖擦过掌心老茧时,忽然想起这双手十五岁时就能黑进国际银行系统,此刻却像幼猫般蜷在床单上。
“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粥。”少年 voice muffled,“不要蜂蜜。”
“好,不要蜂蜜。”江父替他掖好被角,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句:“谢谢,爸。”
心脏忽然漏跳半拍。自从妻子离世后,这是儿子第一次对他说“谢谢”。
江父背对着床,指尖攥紧毛巾,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睡吧,醒了就有粥喝。”
别墅外,江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蔷薇花旁,望着二楼透出的暖光,忽然轻笑。
赵特助递来保温杯,他却摆了摆手:“不用,我在等——”
“等什么?”
“等我孙子,学会自己打开脆弱的开关。”
屋内,江寂眠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指尖抚过腰侧青痕。
那里还残留着封栖遇掌心的温度,混着刚才父亲掌心的温热,像团解不开的乱麻。
少年挑眉,拉开抽屉看见药盒,指尖着盒盖。
“多管闲事。”他低骂一声,却将药盒攥进手心。
楼下传来江父和老爷子的低语,混着厨房飘来的粥香。
江寂眠望着窗外的月亮,忽然觉得此刻的脆弱并非坏事——至少,在父亲背上时,他不用扮演任何人,只需做个喊“累了”的孩子。
“小江头,”他对着空气开口,“以后多背我几次吧。”
无人回应,只有蔷薇花香顺着窗缝爬进来,轻轻拂过他泛红的耳尖。
少年闭上眼睛,脑海中却闪过封栖遇的脸——那人若看见他此刻的模样,大概会笑着说“小骗子,终于肯示弱了”。
喉间发紧,他猛地扯过枕头盖住脑袋。黑暗中,珍珠手链贴着皮肤发出细微的温热,像某种无声的陪伴。
这晚,江寂眠做了个梦。梦里他回到十五岁,父亲背着他跑过巴黎街头。而封栖遇站在街角,手里拿着包辣条,朝他晃了晃。
江父端着粥坐在床边,舀起一勺吹了又吹,忽然轻笑:“自从你六岁后,就不让我喂了,我的宝贝儿子长大了。”
瓷勺碰到江寂眠唇角时,少年睁眼瞥他:“小江头,哭什么。”
“没哭!”江父梗着脖子,却在灯光下露出泛红的眼角,“粥太烫,熏的。”
“哦。”江寂眠张嘴吞下粥,舌尖尝到隐约的桂花味,“比封——”
“比什么?”
“比赵特助煮的好吃。”少年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下次让他跟您学。”
江父挑眉,又舀了勺粥:“当年你妈住院时,总说我煮的粥有‘父爱滤镜’。”
“所以她才让张姨煮。”
“臭小子!”江父作势要敲他脑袋,却被少年伸手握住手腕。两人僵持三秒,忽然同时笑出声。
“其实……”江父低头搅粥,“我很怀念小时候喂你吃饭的时光。”
“为什么?”
“因为那时你会喊我‘爸爸’,”江父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而不是‘小江头’。”
江寂眠望着父亲鬓角的白发,忽然伸手摸了摸他手背:“以后每天早餐,我都让您喂。”
“真的?”江父抬头,眼里亮得像有星光。
“假的。”少年别过脸,耳尖却泛红,“除非您每天送包辣条当早餐。”
“贪心鬼!”江父笑骂,却在少年张嘴吃下粥时,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沈怀停说明天——”
“明天再说。”江寂眠打断他,指尖捏紧床单,“现在只想喝粥。”
屋内再度安静,只有瓷勺碰着碗沿的轻响。江寂眠望着父亲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封栖遇喂他吃蜂蜜时的模样——同样的小心翼翼,同样的眼底藏着化不开的温柔。
“爸,”他忽然开口,“如果我喜欢上一个人……”
“嗯?”
“没什么。”少年摇头,“粥喝完了。”
“再喝半碗?”
“不要。”江寂眠转身背对父亲,却在被子下攥紧珍珠手链。他知道,有些话不必说出口。
江父收拾碗碟时,听见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替儿子盖好被子,指尖轻轻拂过少年眉心的褶皱,低声道:“不管你喜欢谁,爸爸都永远站在你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