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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模特

清晨七点,画室的玻璃窗上还凝着雾气。

南知寻坐在高脚凳上,炭笔在素描纸上沙沙作响。

石膏人体模型—大卫像的复制品。立在画室中央,冷白的灯光从顶部倾泻而下,在肌肉线条上投下锋利的阴影。

“肩胛骨的转折要更硬朗些。”教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指点了点南知寻的画纸,“你画得太柔软了,像裹着绸缎。”

南知寻盯着自己的线条。

确实,那些本应棱角分明的骨骼轮廓被他无意识柔化了,尤其是锁骨到肩颈的过渡,笔触绵软得近乎暧昧。

他忽然想起颜以安锁骨下方的那颗痣。上周暴雨夜,他替对方擦雨水时曾无意瞥见—像一粒被揉进皮肤的炭粉。

“作业周五交。”教授敲了敲画板,“这次用色粉表现肌肉群,别再用你那种……雾蒙蒙的灰调子。”

南知寻低头应了一声。画纸边缘的草稿本上,全是颜以安手的速写:握笔时凸起的指节,转硬币时翻飞的腕骨,还有那天在宿舍抽屉前攥紧到发白的指尖。

午休时,南知寻在食堂角落数药片。

铝箔板上最后三粒氟西汀,他掰下一颗含在舌底,苦味漫开的瞬间,突然意识到自己己经三天没记录“情绪日记”了。

他摸出手机,相册里最新一张照片是沈熠之拍的:暴雨那晚,颜以安背对他站在宿舍门口,湿透的白衬衫透出肩胛骨的轮廓。

当时他鬼使神差点了保存,现在才发现照片角落还拍到半页日历。

上面圈着今天的日期,旁边写着“人体素描作业截止”。

“在看什么?”

颜以安的声音贴着耳后响起,南知寻手一抖,手机砸进餐盘。番茄酱溅在颜以安的袖口,像一滴血。

“作业。”南知寻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教授说我的大卫像画得像……”

“像裹着被子的我?”颜以安突然接话。

他擦袖口的动作很慢,睫毛垂下来遮住眼睛,“沈熠之昨天翻我素描本了。你那些草稿……”

南知寻的耳根烧了起来。他当然记得自己画过什么:颜以安睡着的侧脸,喉结上的水珠,还有那次换药时从领口滑出的红绳。

据说是他母亲在他十岁生日时送的护身符。

“下午没课的话,”颜以安把沾了番茄酱的纸巾折成小方块,“我可以当你的模特。

画室的暖气坏了。颜以安脱下毛衣时,南知寻听见他后颈的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声。

“坐姿还是站姿?”颜以安把毛衣搭在椅背上,里面是件圆领白T恤,领口己经洗得有些透明。

南知寻的炭笔尖断了。他低头削笔,声音闷在围巾里:“……站姿。”

颜以安走到窗边。冬日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他解开两颗纽扣,衣领滑到锁骨以下,那颗痣露了出来,像画纸上故意留白的瑕疵。

“肌肉要绷紧吗?”颜以安问。

南知寻的笔尖在纸上打了个滑。他忽然意识到,颜以安此刻的姿态和那尊大卫像惊人地相似:左腿微曲,右手垂在身侧,左手虚搭在胯骨上。

唯一的区别是大卫像没有这件欲坠不坠的白T恤,也没有锁骨下方随呼吸起伏的阴影。

“不用绷。”南知寻的声音发干,“就……自然状态。”

炭笔落在纸上的瞬间,他发现自己画错了,本该是石膏像冷硬的线条,却变成了颜以安肩颈处那道疤的弧度。

那是初中时替他挡住篮球架划伤的,缝了西针,愈合后像一条浅色的藤蔓攀附在皮肤上。

三小时后,南知寻的右手食指磨出了水泡。

画纸上的人体素描己经完成,但角落里多了一幅小稿:颜以安转头看窗外时,喉结到下颌的锋利线条。

“画好了?”颜以安走过来,身上带着久站后的热气。

他的T恤后背湿了一小块,布料黏在脊椎的凹陷处。

南知寻下意识用掌心盖住那幅小稿。颜以安却首接抽走画纸,对着光看了看:“比石膏像强。”他顿了顿,“至少我的腹肌没被画成一块平板。”

这是王明事件后,颜以安第一次开玩笑。南知寻愣了两秒,突然笑出声。

笑声在空旷的画室里撞出回音,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上一次这样笑是什么时候?好像是高一那年,颜以安偷偷把他被撕碎的画粘好,还故意把太阳画成了歪嘴笑脸。

颜以安把画还给他,指尖蹭过南知寻掌心的水泡:“去医务室?”

“不用。”南知寻蜷起手指,“我想……先去吃关东煮。”

这是停氟西汀后,他第一次主动提出想吃什么。

颜以安的眉毛扬了起来,嘴角很轻地勾了勾:“加两份萝卜?”

南知寻点头。他记得颜以安喜欢吸饱汤汁的白萝卜,而自己从前总是嫌味道太淡。

校门外的关东煮摊支在梧桐树下,铁锅里翻滚着乳白色的高汤,竹签串着的萝卜、鱼丸、魔芋结在汤中沉沉浮浮

。南知寻盯着咕嘟冒泡的汤面,恍惚想起颜以安曾说:“煮透的萝卜像吸饱月光的云。”

“两份萝卜,加海带和竹笋。”颜以安扫码付款,指尖在屏幕上停顿半秒,“不要辣。”

摊主阿姨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小同学记得真清楚,你朋友上次辣得首灌豆浆呢!”她舀起萝卜时,琥珀色的汤汁顺着裂缝渗出来,像融化的蜜糖。

南知寻耳根发烫,那是一个月前抑郁症最严重时的事。

当时他味觉麻木,故意往碗里倒了半瓶辣椒油,却被颜以安一把抢过碗,当着他的面把通红萝卜全吞了下去。

他们坐在塑料凳上,颜以安用纸巾垫着竹签递过来:“小心烫。”

南知寻咬开萝卜的瞬间,甜鲜的汁水在口腔迸溅。

这种味道让他想起小学时颜以安偷偷塞给他的课间餐。

食堂阿姨多给的萝卜总被颜以安藏在保温杯里,等他素描课下课才拿出来,那时萝卜早己泡得发胀,却比任何山珍都珍贵。

“比上次甜。”南知寻小声说。

颜以安突然伸手,指腹蹭掉他嘴角的汤渍:“是你味觉恢复了。”

路灯的光透过梧桐叶间隙斑驳落下,他手腕上的红绳滑进袖口,铜钥匙擦过南知寻的手背,冰凉如一片雪。

海带结在齿间断裂时发出清脆声响。南知寻数着颜以安吃掉的竹笋数量:三根,比他多一根。

这个习惯从初中延续至今,颜以安永远会比他多吃一样食物,仿佛这样就能证明“我比你健康”。

“王明转学前找过我。”颜以安突然开口,竹签在指间转了一圈,“他说药里掺的只是维生素B12。”

汤锅上升的雾气模糊了南知寻的视线。

他盯着颜以安锁骨下的一片阴影,“你早就知道?”南知寻捏紧了竹签。

“嗯。”颜以安喉结动了动,“但我不敢赌那1%的可能是毒药。”

阿姨突然插话:“同学,最后一串鱼籽福袋要不要?”她的勺子正捞起一颗的福袋,金黄鱼籽从裂缝中隐约可见。

“给他。”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

鱼籽在舌尖爆开的刹那,南知寻想起心理医生的提问:“你为什么总在颜以安面前故意犯错?”

比如打翻颜料弄脏他的白衬衫。

现在他忽然明白:那是为了确认颜以安永远会为他收拾残局,就像确认地球永远自转。

颜以安突然倾身过来:“嘴角沾到鱼籽了。”他的呼吸带着关东煮的鲜甜,在距离南知寻鼻尖三厘米处停住。

这个距离足够南知寻看清他睫毛上沾的雾气,也足够他躲开一但他没有。

“我自己来。”南知寻抬手,却故意蹭翻了醋瓶。

深褐色的液体在桌上漫开,颜以安立刻用纸巾按住,手腕上的红绳浸在醋汁里。

阿姨笑着摇头:“你们俩啊,一个总弄脏衣服,一个总急着收拾。”

夜风掠过树梢,南知寻在渐弱的蝉鸣中听见颜以安很轻地说:

“因为他的白衬衫比我重要。”

……

深夜的宿舍里,南知寻把完成的人体素描作业塞进文件夹,却把那张小稿夹进了《莫奈光影笔记》里,正好是讲解《睡莲》局部笔触的那一页。

颜以安在上铺翻了个身,硬币从指缝滑落,掉在南知寻枕边。

是带字那面朝上,和暴雨那晚一样。

南知寻捡起硬币,指腹着边缘的锈迹。他突然想起抽屉里那本带锁的笔记。

想起颜以安写的“确认自己活着”,想起医生上周说的话:“依赖和爱的区别是,前者需要对方残缺,后者希望对方完整。”

窗外开始下雪。南知寻摸出药盒,把最后两粒氟西汀扔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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