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个小时过去终于清理完了,我们看着焕然一新的一楼,虽然比不上之前但也好了点。
一楼的空气里浮着层薄而尖锐的消毒水味,像给腐臭的记忆覆了层冰。
曾被尸堆埋到腰线的前台如今光秃秃立着,大理石台面被钢丝球擦出细密划痕,在阳光下泛着青白的光。消防喷淋的水滴不再混着腐油,清透地砸在地面新铺的防滑垫上——那垫子边角还带着塑料包装的褶皱,严丝合缝盖住了尸体液化时在地面蚀刻出的凹痕。电梯厅的黄铜门框被擦得能照见人影,检修胶带换成了崭新的绿色,在门把手上绕成工整的十字,仿佛给曾经的血肉模糊打了个利落的蝴蝶结。
阳光穿透玻璃幕墙,在曾经堆着小女孩尸体的角落织出方格子光斑。安全通道的铁门上多了道手指宽的通风口,新刷的银漆盖不住门轴的锈迹,却让台阶上残留的褐色拖痕显得格外突兀。
傍晚的风卷着沙尘灌进来,却带不走地面上那圈焦痕。那是焚烧尸堆时留下的椭圆形印记,边缘的瓷砖因高温裂成蛛网状,有人用白色油漆在中央画了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花瓣上落着只不知死活的苍蝇,翅膀透明得像片融化的塑料。天花板的吊灯换了新灯泡,光晕里再也看不见断手的阴影,只有灰尘在光束里缓慢旋转,像无数微型的亡灵在跳最后一支舞。
当暮色浸透整栋楼时,一楼的玻璃幕墙成了面巨大的镜子,映着街对面疯长的杂草和更远处浓烟滚滚的废墟。曾经被尸腐味腌透的瓷砖下,也许还藏着几丁质的虫蜕和没分解完的蛋白质,但至少现在,它们被84消毒液和新铺的防滑垫严严实实盖住了。只有在夜深人静时,若有人把耳朵贴在地面,或许还能听见极细微的、从下水道传来的咀嚼声——那是没被烧死的蛆虫,在黑暗里继续啃食着整座城市的残渣。
我们休息了一会把黑色塑料袋放在没有下去清理的几户人门前。西楼401的门把手上挂着个袋子,露出截泛黄的骨头,关节处还粘着干涸的血痂,在楼道声控灯下泛着冷光;五楼501的门缝卡着团灰白色物体,凑近看才发现是半颗头颅,腐烂的眼皮耷拉着,露出眼白上蛛网般的血丝。
七楼703的信箱口探出截弯曲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暗褐色的泥垢,指节处的皮肤翻卷着,像是被啃咬过的痕迹。
每个袋子旁边都摆着块鹅卵石,压着张巴掌大的纸片,上面用红笔写着数字:“您家应搬尸体数:3”。风穿过消防通道的窗口,掀起纸片边缘,露出背面潦草的字迹:“下次轮到您拖尸时,记得带够垃圾袋。”
楼道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那些袋子像被遗忘的行李,沉默地守在各户门前。没有人知道是谁放的,也没有人开门查看,我们放完后分别回家了,虽然有讨厌的坐享其成之人但也有不少一起清理的明事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