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主宅的青砖地上,血珠顺着萧凡的剑尖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积成暗红的小水洼。
段飞瘫在廊柱下,喉间的血泡随着呼吸"咕噜"作响——方才那剑挑断了他的喉管,却偏没让他立刻断气。
萧凡蹲下身,指尖抹过段飞脸上的冷汗。
这张曾经在地下拳场指着他师父骂"老废物"的脸,此刻正因为恐惧而扭曲成青灰色。"疼么?"他的声音很轻,像在问晚风吹过的温度,"师父被你们逼得跪在银行门口时,也这么疼。"
段飞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自己举着伪造的地契砸在老拳师头上:"老东西,要么签字卖地,要么看着你徒弟被高利贷打断腿!"此刻萧凡眼尾的红血丝顺着眼尾爬向鬓角,像极了老拳师咽气前,从七窍渗出血的模样。
"砰——"
朱漆大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萧凡脊背一绷。
他旋身跃起,剑尖首指来者咽喉,却在看清对方样貌时微微一顿:花白短发梳得整整齐齐,藏青色唐装洗得发白,左手拇指戴着枚墨绿扳指——和段正雄方才摸出的传家宝,竟有七分相似。
"武灵境后期?"来者却没躲,反而眯眼笑了,目光扫过满地尸体时,眉峰挑了挑,"小友这手'追云步',倒像是得自九嶷山一脉?"
萧凡的剑尖又往前送了寸许。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劲像座无形的山——比段正雄高出两重的自己,在这人面前竟像被按进泥里的草。"你是谁?"
"龙千山,官方特勤处武尊。"老人抬手轻拍剑身,萧凡只觉虎口发麻,剑险些脱手。
龙千山顺势跨过门槛,鞋尖踢开脚边半块染血的翡翠——正是段正雄方才捏碎的传家宝,"小友杀得痛快,但段家旁支不过是些凡人,你这剑若是再往下,可就过界了。"
"过界?"萧凡冷笑,转身揪住段正雄的衣领。
老人早没了刚才的威严,寿服前襟全是血污,裤裆里散出刺鼻的臊味。"他们逼死我师父时,可记得过界?"他扯开段正雄的衣领,露出心口一道暗红疤痕——和他师父心口那道枪伤,形状分毫不差。
龙千山的目光凝在那道疤上。
他突然伸手按住萧凡手腕,指腹轻轻碾过青年掌纹里的老茧——是长期握剑磨出的,和特勤处档案里"九嶷山弃徒"的记载对上了。"你师父...可是'铁剑'周正?"
萧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三年前师父被逐出师门时,曾说过这名字再不会有人提起。
他反手扣住龙千山手腕,却发现对方的筋骨硬得像铁,"你查过我?"
"小友别急。"龙千山抽回手,从怀里摸出块青铜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周前辈当年为护一批古籍,替我们挡过三发子弹。
他心口那道疤,我们特勤处存了档案。"
萧凡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想起师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血沫混着话往外涌:"别信...别信那些说我偷秘籍的..."原来不是师父失德,是有人要灭口。
段正雄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指甲抓挠着萧凡手背:"我...我有证据!
当年是...是唐家那老东西..."
"啪——"
萧凡甩了他一记耳光,血珠从老人嘴角溅到龙千山鞋面上。"现在说这些晚了。"他抽出剑,剑尖抵住段正雄眉心,"我要的,是段家主犯的命。"
龙千山没动。
他看着萧凡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古籍里"血瞳"的记载——那是古武者动了杀心时,气血逆冲的征兆。
特勤处有条铁律:古武者动血瞳,除非危害无辜,否则不拦。
"主犯?"他指了指只剩半口气的段飞,又指了指尿裤子的段正雄,"这两个够么?"
萧凡的剑尖往下压了压,青石板上被剑气划出半寸深的痕迹。"够。"
"那便随你。"龙千山退后半步,背着手看向院外,"但小友记住,今日之后,你与特勤处的账,得算清楚。"
剑入肉的声音很轻,像春蚕食叶。
段正雄的瞳孔逐渐涣散,最后看的是二楼摔碎的画像——画里的祖先正对着他笑,腰间的翡翠扳指闪着幽光。
"龙老!"
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萧凡转头,看见五个老者从月洞门鱼贯而入。
为首的白须老者盯着满地尸体,喉结动了动:"这...这是段家?"
"唐老爷子。"龙千山冲为首老者点头,又指了指萧凡,"这位是...周正的关门弟子。"
"周正?"白须老者的瞳孔猛地收缩,"当年那事...难道是段家..."
"唐叔。"萧凡突然开口,"您当年给师父的那坛女儿红,他首到咽气都没喝。"
白须老者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颤巍巍摸出块玉牌,塞进萧凡手里:"当年是我胆小...这是唐家的通行令,你若有用得着的地方..."
"不必。"萧凡将玉牌推回去,转身要走。
"小友留步。"龙千山突然出声,"特勤处最近在整理九州古武的境界图谱,其中'血瞳境'的记载缺了大半。
不知...能否请你喝杯茶?"
萧凡脚步微顿。
他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九嶷山藏着上古秘典",想起龙千山方才提到的"武灵境"——这些他从未在师父口中听过的名词,此刻像根羽毛,轻轻挠着他的好奇心。
"改日吧。"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月光将影子拉得老长,"我得去给师父上柱香。"
龙千山望着他的背影笑了。
他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查周正当年的卷宗,特别是九嶷山秘典的下落。"
夜风卷起地上的血纸,糊在碎掉的画像上。
画里的段家祖先,眼睛被血纸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