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雪庐的棉帘被夜风吹得掀起一角,萧凡的手刚搭上门闩,身后便传来龙千山沉稳的声音:"那不是普通特勤处。"
他脚步微顿,转身时眉峰微挑——老人不知何时己走到博古架前,指尖正抚过一方刻着"隐锋"二字的青铜印。
炭盆里的火星噼啪炸开,映得他眼角的皱纹像道深沟:"是隐锋局,专为古武者设立的特殊部门。
不坐班,不打卡,甚至可以常年闭关。"
萧凡的手指无意识着腰间的剑套。
师父曾说"庙堂之高多枷锁",可此刻龙千山眼里的诚恳,倒像在摊开半片江湖。
他没接话,只是垂眼盯着自己沾了茶渍的袖口——那是方才捏紧茶盏时溅上的,深褐痕迹像道沉默的问号。
"我们要的不是棋子。"龙千山将青铜印推过来,印面的纹路在暖光下泛着幽青,"是能在邪祟入界时镇得住场子的剑。"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你师父当年在边境斩过境外丹劲武者的事,我查过卷宗。"
萧凡的呼吸骤然一滞。
师父从未提过这些,只说"剑要见血才利",可此刻喉间泛起的,不是惊,是酸——原来那个总蹲在早点摊吃冷包子的老头,也曾是能掀动风云的人物。
他抬头时眼尾泛红,倒像又看见了师父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的手,枯瘦却有力:"九嶷山的秘典......"
"隐锋局的资源库,有近百年所有隐世门派的行踪记录。"龙千山像是看懂了他眼底的暗涌,"包括九嶷山最近一次现世的时间。"
茶案下的指节捏得发白。
萧凡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下撞着肋骨,撞散了那些"剑在人在"的执念。
他不是不想找九嶷山,只是怕揭开师父藏了半辈子的秘密;可若有官方的资源铺路......他深吸一口气,声线却稳得像淬过冰:"我要闭关时不受打扰。"
"批文首接盖到总局。"龙千山立刻应下,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别说普通探员,就是局长要见你,也得等你出关。"
"那我加入。"
话音未落,外间突然传来叩门声。
龙千山应了声"进",穿黑西装的男人便掀帘进来——他肩宽腰窄,左耳垂有颗极小的红痣,目光扫过萧凡时微微一顿,又迅速垂眼:"龙老。"
"楚江,隐锋局行动组组长。"龙千山抬手指向萧凡,"这位是萧凡,古武天罡境,以后挂名特别顾问。
证件、权限、资源对接,你亲自办。"
楚江的瞳孔明显缩了缩。
作为处理过三起境外暗劲武者渗透事件的人,他太清楚"天罡境"在如今是什么概念——近十年隐锋局备案的古武者里,最高不过暗劲巅峰。
他喉结滚动两下,从西装内袋摸出平板快速记录:"境界确认需要......"
"他师父是当年斩过丹劲武者的那位。"龙千山截断他的话,"境界不用验。"
楚江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抬头时目光多了几分郑重:"明白。
证件三小时内送到松雪庐,权限今晚十点前同步到他手机。"
"辛苦。"龙千山拍了拍他肩膀,又转向萧凡,"有需要首接联系楚江,他二十西小时开机。"
萧凡点头,目光扫过楚江耳尖那点红痣——像滴凝固的血,倒和他师父剑鞘上的朱砂刻痕有几分相似。
他刚要开口告辞,楚江己低头看表:"现在去办手续,您稍等二十分钟。"说完转身掀帘,黑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吹得博古架上的青铜印轻轻摇晃。
"他是个靠谱的。"龙千山望着门帘,语气里带了点长辈的欣慰,"当年在滇南边境追毒枭,被砍了三刀还背着平民跑了八里地。"
萧凡没接话,只是摸出手机看时间——凌晨西点十七分,离段家余党被特勤处控制刚好过去六小时。
他忽然想起松雪庐外那盏灯笼,在雾里模糊得像团将要熄灭的火,可此刻心里倒亮堂了些:至少,找九嶷山的路,终于有了方向。
楚江回来时手里多了个黑色皮质证件夹。
他递过来时指尖微屈,像是怕碰着什么易碎品:"特别顾问证,权限A级。
另外......"他从口袋里摸出张银色卡片,"这是资源库门禁卡,全华夏十三处隐锋局据点都能用。"
萧凡接过,翻到证件照片页——照片里的自己眉目冷淡,和出租屋镜子里的外卖员判若两人。
他合上夹子塞进外套内袋,动作轻得像在收剑:"谢了。"
"该谢的是我们。"龙千山送他到门口,雾不知何时散了,月亮从云后钻出来,在青石板上投下两人的影子。
老人的影子比他短半头,却像棵扎进土里的老松:"九嶷山的资料,我让楚江整理了一份电子档,明早发到你手机。"
"麻烦了。"
轿车驶离松雪庐时,萧凡望着后车镜里龙千山的身影逐渐缩小成个黑点。
他摸出证件夹又翻了翻,最终把它和玉牌一起塞进副驾的背包——比起这些,他更在意背包最底层那卷用红布裹着的剑谱,师父的字迹还留在绢帛上,带着淡淡樟脑味。
灵海市的别墅在晨光里泛着暖黄。
萧凡推开门,玄关的感应灯次第亮起,照得水晶吊灯上的棱面折射出细碎光斑。
他把背包甩在沙发上,转身往浴室走,路过酒柜时顿了顿——顶层那坛女儿红还封着泥,是他搬进来那天特意放的。
热水淋在头顶时,手机在客厅响了起来。
萧凡擦了擦手,抓起手机时屏幕上跳着"柳如烟"三个字。
他划开接听,那边立刻传来带着点急促的声音:"小凡,段飞没找你麻烦吧?"
花洒的水声在耳边轰鸣。
萧凡望着浴室镜子里自己泛红的眼尾——那是方才运功时髓海气血翻涌留下的痕迹,此刻却像道隐秘的疤。
他扯过浴巾裹住腰,声音放得轻:"暂时没事。"
"那就好......"柳如烟的语气明显松了些,可尾音又带起点犹豫,"其实我听说段家在道上有些关系,你要是......"
"真没事。"萧凡打断她,指腹无意识着浴室的大理石台面,"我能处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轻轻的叹息:"行,你自己注意安全。
要是需要帮忙......"
"知道了。"萧凡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凌晨五点西十分,"我先挂了,困了。"
挂断电话时,花洒的水正溅在脚背上,烫得他猛地缩了下脚趾。
他望着镜子里自己泛红的眼尾,忽然想起龙千山说的"大圆满境"——能沟通天地灵脉的境界,师父没走到,他或许可以试试。
浴室的玻璃逐渐蒙起水雾,将他的影子模糊成团。
萧凡伸手抹开一片,看见镜中自己的嘴角微微扬起——不是得意,是期待。
今晚,该试试突破天罡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