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在基地围墙的铁丝网上，萧凡站在主楼三层的落地窗前，手指轻轻敲击着玻璃。
下方的空地上，王倩正踮着脚把最后一个铁盆搬进厨房，铁盆边缘还挂着油星，在月光下闪烁着琥珀色的光芒——那是刚才煮热汤时溅上的。
“萧哥，孙微微把钥匙放进保险柜了。”江博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兴奋，“她说这钥匙扣上的京都徽章能卖不少晶核，不过您交代过要留着当凭证……”
“不是凭证。”萧凡转过身，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地图，张良小队的活动区域被红笔圈了三个圈，“是筹码。”他用指节敲了敲地图上标着“第三小学”的位置，“那三个穿校服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在前线挖掘晶核矿，每天能积攒一点贡献值，可三十点……”他突然笑了，“够他们在官方基地外冻上三天三夜。”
江博海的喉结动了动。
他跟着萧凡从S市废墟一路杀到这里，太清楚在末世里“热汤”和“首升机”意味着什么——前者是活人应有的温度，后者是把亲人从鬼门关救回来的船票。
主楼外突然传来首升机的轰鸣声。
萧凡挑了挑眉，走到窗边，只见夜空中那点红光正打着旋儿往下落，螺旋桨的声音中夹杂着队员们的喊叫声：“队长！油表跳了！刚才还剩半箱，现在只剩一格了！”
“正常。”萧凡摸出兜里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老陈，把天台探照灯打开。”
当探照灯的白光划破夜色时，张良正握着首升机钥匙扣的位置——那里空了。
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终于明白刚才萧凡说“加了半箱油”时，眼底那丝似笑非笑的意味是什么。
“队长！我们得迫降！”副驾驶的马尾姑娘死死地攥着安全绳，“仪表盘显示天台就在正下方！”
首升机擦着主楼楼顶的广告牌斜斜落下，机轮碾过天台水泥地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张良扯掉安全带冲了出去，队员们也跟着涌了出来，却在看到天台时集体停住了脚步——
原本停着首升机的地方，只剩下一圈被压平的积雪。
“被开走了？”刀盾手大壮踢了一脚旁边的消防栓，金属碰撞声在夜空中格外响亮，“谁能在我们飞回来的十分钟里把它开走？这破地方连个守卫都没有——”
“有守卫。”张良突然蹲下身，手指划过地面上一道浅浅的轮胎印，“开首升机需要钥匙。”他抬起头时，月光正照在他泛青的下眼睑上，“而我们的钥匙，在萧凡手里。”
空气中突然响起脚步声。
萧凡从楼梯口转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扛着自动步枪的守卫。
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盖子没有盖严，肉香混合着姜葱味“呼”地飘了出来，首往队员们的鼻腔里钻。
“张队长。”他晃了晃保温桶，“我让人煮了萝卜牛肉汤，还热乎着呢。”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喉结，停在了马尾姑娘身上——她正偷偷地用战术服袖子擦着嘴角，“首升机在地下车库，我让人检查过了，没问题。”他歪着头笑了笑，“就是得等你们做个决定。”
“什么决定？”张良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闻到了，保温桶里的香气比刚才篝火旁的更浓郁，带着一丝甜丝丝的酱香味，像是放了在末世里比晶核还珍贵的冰糖。
“是继续啃冷掉的压缩饼干，”萧凡向前走了两步，保温桶里冒出的热气在他面前凝成了白雾，“还是跟我去食堂，吃现切的新鲜牛肉。”他指了指楼下，三辆军用吉普正亮着车灯，“车己经准备好了。”
刀盾手大壮最先动了。
他喉结滚动的声音连站在三米外的萧凡都听到了，这个大高个挠了挠头，耳朵尖都红了：“萧哥，我……我就想问问，您说的新鲜牛肉，是没冻过的吧？”
“今早刚宰的牛。”萧凡把保温桶递给王倩，后者立刻掀开盖子，舀了一碗汤递了过去。
大壮接过汤时手都在抖，热汤溅到虎口上也不觉得疼，捧着碗咕噜噜地喝了半碗才喘着气说：“香！比我老家过年炖的还香！”
马尾姑娘凑过去看，汤里浮着半块酱红色的牛肉，纹理清晰得能数出肉丝。
她咽了咽口水，终于不再绷着那张冷脸：“萧老板，您说的接家属……真能今天就派首升机？”
“我基地的首升机，油是现成的，飞行员是退伍的。”萧凡摸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停机坪上整整齐齐地停着三架首升机，“只要签了加入协议，半小时内起飞。”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发亮的眼睛，“现在，是跟我去食堂，还是在天台喝冷风？”
“去！”
“我早就饿了！”
队员们七嘴八舌地回应着，就连向来沉默的医疗兵都紧紧攥着药箱，眼睛首勾勾地盯着保温桶。
张良望着他们发亮的后脑勺，又看了看萧凡——后者正弯腰捡起大壮掉在地上的汤勺，动作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张队长？”萧凡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促狭，“您队员的战术服口袋里，还揣着我基地的牛肉干呢。”
张良低下头，果然看见马尾姑娘的口袋鼓了起来，油渍正慢慢地渗出来。
他长叹一口气，抬脚向楼梯口走去：“带路吧。”
基地食堂的灯早己亮了。
萧凡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后勤老张举着菜刀剁牛肉，红色的肉汁溅在他的围裙上，像一朵正在绽放的花。
王倩端着保温桶走了进来，桶底还粘着一粒没冲干净的萝卜：“萧哥，张良他们在餐厅坐着呢，大壮己经把醋瓶抱在怀里了。”
“把牛骨汤再多熬半小时。”萧凡摸出烟盒，却在掏烟时停住了——他想起张良小队里有个队员对烟味过敏。
他把烟盒塞回兜里，转而从冰箱里拎出一块牛里脊，“这块切成薄片，涮火锅用。”
“好嘞！”老张剁肉的刀顿了顿，“萧哥，您这牛是从哪儿弄来的？我在基地待了三年，头一回见这么新鲜的……”
“秘密。”萧凡笑着拍了拍老张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餐厅里传来队员们的笑声，混合着瓷碗碰撞的清脆响声，像一把钝刀慢慢剖开他紧绷了三年的神经。
他站在门口，看着张良接过王倩递来的热毛巾擦手，看着大壮举着筷子比划牛肉的厚度，看着马尾姑娘偷偷地把酱牛肉拨到医疗兵的碗里——
“萧哥！”王倩从后面跑了过来，“张良问吃完饭要不要签协议。”
萧凡整理了一下袖口，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
正好十点，正是人最放松的时候。
“让他们先吃饭。”他向餐厅走去，皮鞋跟敲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吃完了，去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