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的瓷碗碰撞声渐渐弱了下去。
大壮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把最后一滴牛骨汤舔干净，瓷勺在碗底刮出细碎的响；马尾姑娘正用纸巾轻轻擦拭医疗兵指尖的油渍，对方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张良捏着喝空的汤碗，指节在瓷白上压出淡青的印子——这是他第三次确认碗底没有残留的油花了。
“吃饱了？”萧凡倚在门框上，腕表的荧光在暗处闪了闪。
十点零七分，比他预想的晚了七分钟，但队员们嘴角的油光和发亮的眼睛说明这七分钟花得值。
张良放下碗，金属与瓷的碰撞声惊得旁边打盹的大壮一个激灵。
“萧先生，”他扯了扯战术服的领口，这衣服自从进基地就没紧过，“您说的家人安置……”
“上个月我让人在云城郊区买了栋三层小楼。”萧凡抬手，王倩立刻从门外递进平板，他划开相册，“带独立花园，每个房间都有暖气，厨房通了天然气——您母亲犯风湿，我让人把一楼向阳的卧室改成了理疗室。”
平板递到张良手里时，他的指尖在发抖。
照片里，米白色的墙面挂着刺绣牡丹，藤编摇椅上搭着条枣红色毛毯——和他记忆里母亲总摸的那条旧毯子，花纹一模一样。
“您队员的家属，我让人查过档案了。”萧凡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散了什么，“陈雪（马尾姑娘）的弟弟在念高三，基地车明天送他去省重点；周明（医疗兵）的奶奶需要透析，市三院的专家号我己经排到下周一。”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孙微微抱着个黑色密码箱等在门口。
队员们跟着萧凡鱼贯而入，长桌正中央摆着一叠烫金的加入协议，边角还带着印刷厂的热气。
“义务很简单。”萧凡翻开第一页，钢笔在“任务出勤”那栏敲了敲，“每月至少完成三次系统任务，危险系数超过三星的任务，基地提供全套防护装备；拒绝任务超过两次，家属安置资格自动取消——但我相信各位不会让家人失望。”
陈雪突然站起来，战术服口袋里的牛肉干包装纸窸窣作响。
“积分制度呢？”她的声音带着点哑，“刚才吃饭时听李哥说，积分能换资源？”
“问得好。”萧凡冲李贺龙点头，后者立刻从文件夹里抽出张表格，“一级晶石积1分，二级5分，三级20分——”他指了指孙微微刚打开的密码箱，里面码着十颗鸽蛋大小的淡蓝色晶石，“今天各位带回来的这些，最低三级。”
周明的喉结动了动，他伸手摸向口袋，又触电似的缩回来。
“我、我捡了颗西级的，在急救包夹层里。”
“拿出来吧。”萧凡笑了，“基地不藏私，积分够了，能换武器、换药材，甚至换系统商城的稀有道具——上个月孙微微用300积分换了瓶恢复药剂，她奶奶的老寒腿现在能爬五楼了。”
孙微微的脸腾地红了，她蹲在地上打开密码箱，指尖在软绒垫上划出浅痕。
陈雪第一个走过去，从战术服内层摸出颗裹着泥的晶石，放在她手心里时还带着体温；大壮挠着后脑勺，从靴筒里倒出颗沾着草屑的，不好意思地笑：“怕被抢，藏这儿了。”
张良最后一个上前，他从颈间摘下条银链，坠子是个空心的子弹壳。
打开时，里面躺着颗泛着幽蓝的晶石，比其他的都大两圈。
“这是我在废楼天台找到的，”他抬头时眼眶发红，“我妈说，我爸牺牲前最后一次任务，也给她带过这种亮晶晶的石头。”
“五级。”李贺龙凑近看了眼，倒抽口冷气，“萧哥，这颗能换套单兵外骨骼了。”
萧凡没接话，他盯着桌上逐渐堆高的晶石，喉结动了动。
这些泛着微光的石头不只是积分，是信任，是他用三个月摸清每个队员家属信息、用二十箱牛肉干和三锅牛骨汤熬出来的底气。
“孙微微，按等级分好，三级以下的今晚送仓库，西级以上的明早我过目。”他转身看向李贺龙，“积分记录的事，你之前说用电子台账？”
李贺龙摸出手机，屏幕亮着他做的表格模板：“我问过技术部，给每个队员发张芯片手环，任务归来首接刷晶石等级，积分自动到账——就是五级以上的……”
“五级以上的单独登记。”萧凡打断他，指节在桌上敲了两下，“我有用。”
会议室的挂钟敲响十一下时，张良在协议上按下手印。
墨迹未干，他突然抬头：“萧先生，基地现在有多少人？”
“加上你们，三十七。”萧凡走到窗边，玻璃上倒映着他微弯的嘴角，“但很快就不是了。”
李贺龙跟着他走到走廊，晚风卷着消毒水的味道从尽头的窗户灌进来。
“萧哥，我今天去后山转了转，”他摸出张地图，用手机照着指给萧凡看，“东边那片竹林能盖训练楼，南边的洼地填了能做靶场——就是范围……”
“把方圆百里都围起来。”萧凡盯着地图上的红圈，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承诺，“明天让勘探队去测界，先立界碑。”
李贺龙的笔在地图上顿住，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发梢，把那缕白发给染成了银。
“您之前说要低调……”
“现在不一样了。”萧凡转身走向楼梯间，皮鞋跟敲在台阶上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基地要招人，要扩编，要让所有在系统里挣扎的人知道——”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前，最后半句话被风卷着飘上来，“这里有饭吃，有家人，有活路。”
李贺龙低头看向地图，笔尖重重戳在“基地”两个字上，晕开团模糊的墨。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把那团墨染成了深灰色——像极了他上次在废城捡到的六级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