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尾楼三楼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来,张虎数钱的手又抖了。
"刘二,再去看看定位。"他把最后一沓钞票塞进破书包,拉链卡了三次才拉上。
塑料布被风掀起又落下,拍在斑驳的墙面上,像极了上周在夜市听到的警笛声。
"急什么?"刘二踢了踢沙发上的兮兮,粉色裙摆扫过他沾着泥的皮鞋,"买家的车还有二十五分钟到高速口。"他掏出手机,屏幕蓝光映得眼底发青——地图上那个红点还在灵海大桥,桥边标着"临时查车点"。
上周他们拐第二个孩子时,就是在那座桥被查了证件。
当时刘二怀里的男孩哭个不停,他捏着对方后颈的手差点松了劲,首到张虎把瓶在他眼前晃了晃。
"操他妈的。"刘二突然骂了句,手机屏幕摔在地上裂成蛛网,"高速口的查车点从三点加到现在,老子给买家发消息都不回!"
张虎的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他们蹲在游乐场,看兮兮举着棉花糖追蝴蝶时,怎么也没想到这单会砸在警察手里。
孙瑾那个女人——他想起监控里她追着气球跑远的背影,当时他和刘二交换了个眼神,帕子就捂了上去。
"要不..."刘二捡起手机,裂纹里渗进灰尘,"要不咱换小路走?
绕到西边老国道,那边摄像头早坏了——"
楼下突然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
两人同时僵住。
张虎抄起墙角的铁棍,刘二扑到窗边,月光漏进他咧开的嘴角:"两辆越野车!
车牌...操,是护国殿的标志!"
"跑!"张虎拽起破书包就往楼梯冲,铁棍撞在栏杆上发出闷响。
刘二踉跄着去抱兮兮,却被她攥着棉花糖的手绊了个跟头——那团化了的糖黏在他手腕,像块甩不掉的膏药。
"别管那小崽子!"张虎在二楼拐角吼,"保命要紧!"
刘二狠下心松开手。
兮兮软倒在沙发上,发顶的自然卷蹭着褪色的沙发套,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烂尾楼外的月光被车灯撕开。
萧凡踩下刹车时,越野车的前灯正好照亮二楼窗户里晃动的人影。
他扯掉安全带的动作太急,金属扣撞在车门上发出脆响:"一组守后门,二组跟我上!"
护腕里的能量石贴着皮肤发烫。
他想起孙瑾玄关处摔碎的相框——兮兮举着"小画家第一名"奖状的照片,边角还沾着番茄酱。
当时他撞翻鞋柜时,那张照片滑出来,兮兮的眼睛在碎片里亮晶晶的,像今晚要被人贩子带走的星星。
"张哥!楼梯口有人!"刘二的喊叫声从二楼传来。
萧凡的脚步顿在一楼台阶。
他看见两个黑影从二楼冲下来,前面那个(张虎)举着铁棍,后面那个(刘二)裤脚沾着淡粉色糖渍——和兮兮连衣裙上的污渍一模一样。
"跪下。"他声音沉得像压着块石头。
张虎的铁棍在半空顿住。
月光里,他看清了对方胸前的护国殿徽章——灵海市分部的供奉,上个月刚带着人扫了城西的地下拳场。
那天他躲在巷子里,亲眼看见这个年轻人徒手捏碎了三个混混的手腕。
"兄弟...我们就是..."
"跑!"刘二突然推了张虎一把,转身往楼后狂奔。
他的鞋跟卡在碎砖缝里,踉跄着栽进绿化带,却又立刻爬起来,像条被踩了尾巴的野狗。
"想跑?"
二组的成员从楼后绕出来,黑色制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刘二撞进人墙的瞬间,后腰被点了穴,整个人软成团泥。
张虎还攥着铁棍,却被萧凡捏住手腕。
指节传来的剧痛让他松开手,铁棍掉在地上,滚进了积着雨水的坑洼里。
"救...救我!"张虎的哭腔混着铁锈味,"我们就是帮人看孩子,真没..."
"看孩子需要?"萧凡弯腰捡起他脚边的破书包,瓶滚出来,在地上滴出浅褐色的痕迹。
他捏着药瓶转向刘二,"游乐场监控拍得清楚,你捂兮兮口鼻的手,抖得比筛糠还厉害。"
刘二的脸瞬间煞白。
他想起游乐场入口的摄像头——当时他特意压低了帽檐,可那小丫头挣扎时抓掉了他的手套,指腹的烫伤疤肯定被拍进去了。
"带下去。"萧凡把药瓶塞进裤兜,转身对二组组长道,"搜他们手机,查买家信息。"
"等等!"张虎突然嘶吼,"你敢动老子,道上的兄弟不会放过你——"
话音未落,二组组长的拳头己经砸在他后颈。
张虎的眼睛翻白,瘫在地上时,嘴角还沾着刚才数钱时蹭的金粉。
"兮兮呢?"萧凡转头问周醒醒。
她不知何时站在楼门口,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三楼的监控画面——粉色连衣裙的小身影缩在沙发里,旁边是摊开的棉花糖渍。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楼梯间的水泥台阶硌得膝盖生疼。
萧凡冲进三楼时,鞋跟碾碎了半块玻璃。
兮兮的睫毛在眼下投着影子,他凑近时,闻到她发间淡淡的奶香味——和孙瑾家玄关处的儿童洗发水一个味道。
"兮兮。"他轻轻拍她的脸,"叔叔带你回家。"
没有反应。
他掀开她的眼皮,瞳孔缩成针尖大的点——分量下重了。
萧凡指尖按在她后颈的大椎穴,内力顺着经脉缓缓注入。
兮兮的睫毛颤了颤,像只受了惊的蝴蝶。
"疼..."她发出小猫似的呜咽,"糖...糖化了..."
"糖化了咱们再买。"萧凡把她抱进怀里,粉色连衣裙上的灰蹭在他西装前襟,"兮兮最乖了,告诉叔叔,哪里不舒服?"
"嘴...苦。"她皱着鼻子,小手揪住他的衣领,"妈妈呢?"
"妈妈在家给你热饭。"萧凡摸出兜里的能量石,温热的触感贴在兮兮后背——这东西能加速药效代谢。
他想起孙瑾在厨房摔碎的碗,想起她围裙上的番茄酱,想起玄关处那串掉了三次的钥匙。
"叔叔坏。"兮兮突然用沾着糖的手戳他的脸,"刚才跑那么快,兮兮差点摔..."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趴在他肩头睡着了。
萧凡低头看她发顶的自然卷,想起孙瑾说过,这是遗传自她爸爸——那个在兮兮三岁时就去世的男人。
"人贩子怎么处理?"周醒醒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萧凡调整了下怀里的兮兮,确保她的小脑袋垫在自己肘弯:"审出买家信息,交给刑警队。"他顿了顿,"张虎和刘二...让他们在局子里醒不过来。"
周醒醒点头时,手机屏幕亮起——灵海市市长的未接来电。
她刚要说话,怀里的兮兮突然动了动:"叔叔,警察叔叔为什么要查车车呀?"
"因为要抓坏人。"萧凡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那坏人抓完了,警察叔叔会不会也查妈妈的车车?"
"不会。"他摸了摸她的小耳朵,"以后灵海市的坏人,都会被抓干净。"
楼下传来警车鸣笛的声音。
萧凡抱着兮兮往楼下走,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周醒醒跟在后面,手机屏幕上的市长来电又跳了出来——这次她接了。
"喂?
市长啊。"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嗯,护国殿刚端了个人贩子窝点。
对了,您上次说要整顿灵海的违法势力...不如就从今晚开始?"
夜风卷着铁锈味钻进楼道。
兮兮在萧凡怀里蹭了蹭,睡梦中露出甜甜的笑。
远处,警灯的红光正漫过跨海大桥,把夜色染成了暖融融的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