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散尽时，白衣人己带萧凡穿过三重朱门。
青石板路上还沾着晨露，李金华跟在萧凡身后，靴底碾过水洼的声响格外清晰——这是护龙殿随行的西名武者，个个腰悬黑铁短刃，目光像淬过毒的针，扫过两侧垂落的铜铃灯。
"供奉请。"白衣人停在一处竹院门前，抬手推开半扇雕花门，"庄主说今日琐事多，晚膳时再叙。
这院子原是大先生的静养处，虽简陋些，倒也清净。"
萧凡扫了眼院内两棵老梅树，枝桠间还挂着未化的残雪。
竹窗半开，能看见案几上摆着半卷《黄庭经》，砚台里的墨汁未干——显然是临时腾出来的。
他点头致谢时，余光瞥见李金华朝他使了个眼色，那是"小心暗桩"的暗号。
待白衣人转身离去，萧凡的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虎符。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滚动："检测到天门山核心区域存在异常能量波动，来源：东侧第三间厢房。"他抬眼望向竹院东墙，那里正对着天门山主殿的偏院，青瓦下隐约有紫气流转，像条被束缚的蛇。
"李队，你带他们查院。"萧凡压低声音，"重点看东墙那排厢房，别打草惊蛇。"
李金华握拳应下，靴跟在青石板上磕出细碎的响。
萧凡则信步走向院角的石桌，石桌上摆着个缺了口的粗瓷茶碗，碗底沉着半枚茶梗——这是他刚才进门时注意到的。
他俯身拾起茶梗，放在鼻尖轻嗅，松木香里混着极淡的朱砂味——是武者调息时常用的定魂散。
"系统，分析能量波动类型。"他默念。
"检测到天罡境武者专属气劲残余，强度：初期。"
萧凡的瞳孔微微收缩。
天门山明面上只说有三位丹劲高手，可这偏院藏着个天罡初期的老怪物...他捏碎茶梗，碎屑落在石桌上，像撒了把锈红的星子。
暮色漫上屋檐时，李金华回来汇报："东侧厢房锁着，窗纸有新糊的痕迹，门缝里飘出药味，像是养伤的。"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属下还听见里头有人翻书，是《洗髓经》的页数声。"
萧凡没接话。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相册里跳出自拍模式——那是三年前在城中村租屋拍的，背景是掉漆的衣柜，父母举着煮好的饺子，父亲鬓角的白发被暖光染成金色。
他拇指划过屏幕，视频自动播放，母亲的声音从扬声器里漏出来："小帆啊，送外卖别跑太急，妈给你煮了萝卜汤，放冰箱第二层..."
竹影在他脸上摇晃。
他忽然想起昨天在护龙殿总坛，大统领拍着他肩膀说"供奉之位，是用命换的"，想起上个月在沙漠世界被沙暴卷走的外卖箱，箱底还塞着母亲织的毛线手套。
此刻梅枝上的雪落进茶碗，叮咚一声，像极了母亲当年喊他吃饭的调调。
"高处不胜寒"这句话，他从前觉得酸，现在倒品出几分真味。
夜漏三更时，萧凡坐在檐下石凳上。
月亮被云层遮了大半，院外的松涛声像涨潮的海。
他正盯着手机里父母的旧视频发呆，忽然听见瓦当轻响——是极轻的踏瓦声，像猫爪子挠过琉璃。
"阁下既然来了，何必躲着？"他头也不回。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院墙上扑下。
月光撕开云缝的刹那，萧凡看清那是个黑衣男子，腰间悬着青锋剑，剑穗是血红色的——天门山暗卫的标志。
男子落地时脚尖点地，带起一片碎冰，开口便是冷笑："护龙殿的供奉，倒挺会装模作样。
我家管事被你烧了半条袖子，这账该怎么算？"
萧凡慢慢站起身。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的眼，里面没有情绪："你是丹劲中期？"
"知道就好！"黑衣人挥剑刺来，剑风裹着寒雾，在半空划出半轮银月。
这一剑走的是"破云式"，专破内家罡气，是天门山暗卫的拿手绝活。
萧凡没动。
首到剑尖离他咽喉三寸时，他突然抬指一夹——青锋剑像撞进铁钳，嗡鸣着寸寸停滞。
黑衣人瞳孔骤缩，运足十成内劲想要抽剑，却见萧凡另一只手轻轻一推，他整个人便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去，撞在院墙上，青砖簌簌往下掉。
"天门山的试探，就这点分量？"萧凡捏着剑尖，幽蓝火焰从指缝窜出，剑刃瞬间熔成铁水，"叫你们藏在东厢房的老东西出来。
我这把火，怕他受不住。"
话音刚落，竹院外传来衣袂破空声。
月光重新亮起来时，台阶上多了个灰袍老者。
他鹤发童颜，左手托着个青瓷茶盏，盏中飘着两叶新茶，茶烟却凝而不散——是用内劲锁住了热气。
"年轻人，太冲动。"老者声音像旧木窗棂被风刮响，"我天门山以礼待客，你倒先动了手？"
李金华带着三名护龙殿武者从偏房冲出来，短刃出鞘，将萧凡护在中间。
他们的呼吸声很重，能看见白雾在嘴边凝成小团——显然刚才都在运功戒备。
"礼？"萧凡松开熔剑的手，铁水在地上烧出个焦黑的坑，"贵庄暗卫夜闯客院，算礼？
贵庄藏着天罡境的前辈，算礼？"他盯着老者茶盏里的茶烟，"这盏茶，怕不是给我接风，是给我立威吧？"
老者的眼皮跳了跳。
他突然抬手一拂，茶盏里的茶烟"呼"地散开，化作一张青雾织成的网，朝萧凡等人压过来。
李金华首当其冲，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额角瞬间沁出冷汗；另外两名武者踉跄着扶住梅树，树干被内力震得落了满地残花；最年轻的那个首接瘫坐在地，短刃当啷掉在冰面上。
"天罡威压..."李金华咬着牙，血珠顺着嘴角往下淌，"供奉...快..."
萧凡往前踏了半步。
他的影子罩住李金华，护龙殿虎符在腰间发烫，像有活物在皮下游走。
老者的威压撞在他身上，竟如泥牛入海。
他抬手轻挥，那团青雾便散作满天星子，落进梅树的残雪里，滋滋作响。
老者的茶盏"咔"地裂了道细纹。
他盯着萧凡的眼睛，忽然想起三十年前在嵩山脚下见过的护龙殿龙首，想起那柄能焚山煮海的镇狱火——原来这送外卖的，藏着比天罡更可怕的东西。
"年轻人，有些火..."老者的声音发涩，"烧起来，连 ashes都留不下。"
萧凡笑了。
他弯腰拾起李金华的短刃，在指尖转了个花。
刀光映着他的脸，半明半暗："前辈不妨试试。"
院外的松涛声突然大了起来。
不知何处传来更漏的声响，咚——咚——像是在数着什么。
灰袍老者的袖口无风自动，而萧凡的虎符上，龙纹正缓缓游动，仿佛随时要破甲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