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
德王府。
珍珠泉。
后世的省府驻地。
两个老农打扮的男子围着德王府溜达了一圈，摘下斗笠，坐在亭中垂钓。
不远处的德王寝宫里，苗书正坐在床沿上，拍着床板说话。
“刚才来的路上，路过历城县衙，外墙尚有黑灰，四处都有被烧过的痕迹。再看这床，我相信，大清摄政王多尔衮曾经在这里睡过觉！”
郭升站在前面，李来亨站在身后。
二人都静悄悄的不说话。
郭升知道，闯王说的是，崇祯十二年，黄台吉第五次入塞中原，多尔衮为右路军，最远杀到济宁城下。济南、临清均被破城而过。崇祯为此震怒，以失陷宗藩罪，连斩三十六名朝廷大员。
尤其是山东省府济南。
毁损严重。
……
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彼时明清两军的决战其实已经有了结局。
“这是禁卫军和情报司从辽东买来的情报。”
郭升接过那张白纸，只见上面写着：“取燕京如伐大树，须先从两旁斫削，则大树自仆。！”
“欲伐大木，岂能骤折？必以斧斤伐之，渐至微细，然后能折。相等之国，欲一举取之，岂能尽灭乎？且将所属城郭尽削平之，独存其都城。如此，则无仆何以为主？无民何以为君？”
郭升看过后，眼中闪过一丝悲痛。
“事后来看，大顺军推了大明最后一把！”苗书淡淡的话语，就像讲一件陈年旧事。
“只可惜，这是别人早就做好的局！”
“一棵早就被挖断根的树！”
……
“藏好自已，才能更好的战斗。”
“你看这大明湖畔的夏雨荷，这荷叶上的小虫，太阳太毒或者下雨的时候要爬到叶子的背面！”
“我们就是这小虫！”
“力量还很弱小。”
“不能暴露在阳光下。”
“李自成如果打不赢，那么‘闯王’这个品牌就不值钱了。况且当年提出的口号，三年不征、平买平卖、不杀一民，标杆太高，把自已架在道德高地上下不来。尤其是这个‘三年不征’最要命。如果大顺军三年不能征粮，三年不能征饷，粮自何处，饷自何出。这个政策当时只是权宜之计，现在已经无以为继，不如让李自成死掉。”
“另举旗帜，重开一局。”
……
苗书啰里啰嗦的讲起来没完没了，实在是，此计纯属无可奈何。
天下马上要崩坏了。
大顺军根本挡不住。
当时想扶持太子登基，奈何太子也是烂泥扶不上墙。
历史，拐了一个小弯，还是沿着原来的轨迹滚滚向前。
在大势面前，一两个精妙的主意，起到的作用，是极其微小的。
重新布局，重新慢慢积累优势，都需要时间。
好在，大顺军在京中缴获，包括京师铸炮厂、户部印钞司，以及海量的金银都被李来亨、蓝应诚提前运至山东。甚至山东还有最多的人力资源，大量北方民众从京师被裹挟南下，都要经过山东。只要解决了短期内的粮食问题，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这一次大抄底，要便宜郭升了。
郭升抢到了一个好位置。
……
“回头来看，大顺军进京师，犹如捅了一只马蜂窝！不仅没有获得想要的东西，而且背负了道义上责任，束手束脚，自已实力又不够。两面不是人。”
“敌人势大根深！必须先藏好自已。但是，你不同，你本是个外人。我们也必须有人站在前面，聚拢人心。乱世出英雄呐！郭升，现在轮到你在前面替我们遮风挡雨了！”
“你出身好。既为大明将领，又为大顺权将军，本性忠厚。出身卑微，要背景有背景、要身份有身份，还有一套县令班底，你都有了。”
“你此时必须站出来，否则你手下的县令会作鸟兽散！”
“登高一呼！收拢残兵。忠臣孤勇，中流砥。”就像当年三河坝时，总司令所作所为。
“这都是大顺军好不容易收拢来的班底，而且他们都是新人，不会卷入党争中！”
“时代属于你。”
“你将成为是一面旗帜！”
“苗某人无以为赠，手书一副对联相赠。”
……
“当然，你也不要骄傲！”
“除了你以外，在山东，苗某人手中还有一支力量，那就是大顺禁卫军。只是他们行事方式较为隐秘，苗某不会把这支力量放在明面上。在明面上，在山东只有郭将军这一支力量！”
……
郭升起初对闯王的想法并不认同。
但是，感念闯王提携之恩，他默认了这一切安排。
现在他听了许多话，才渐渐明白其中的道理。
只是如此行事，很难被常人理解。
……
“王爷不要称呼我为郭将军，折煞小人！”
“那你也不要称呼我王爷，我们现在行走在黑暗中，我们都有各自的代号，你也许需要给自已起个代号。我给自已起了个名字叫苗书，字人凤！史记匈奴列传说，匈奴，夏之苗裔也。孤王给自已取名苗书，寓意，苗裔在这场争斗中也许会输掉，希望这件事不要发生。李来亨，代号，火王。他平时称呼我为‘东家’，他说其他的称呼叫不出口。白鸠鹤，代号玉面白狐。蓝应诚，代号，徐志摩、徐公子。你也给自已起个代号吧，你觉得‘大G’如何？”
“大G，不知其何意，苗先生能否解释一二？”郭升很快进入了角色。
“大G，乃是一种战车的名字，本意为‘奔驰’，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拥有一座豪华的奔驰坐驾。这‘驰’字当中有一马，闯字当中也有一马，但是本王这头马，被门限制住了。而你这头马不同，没有被框框所左右，可以放开了尽力奔跑。本王给你取大G这个代号，意味着，希望你能成为本王的千里马，能拼能打，同时豪华精致，不输了本王的面子！”
“奔驰，不胜荣幸！”郭升心中涌过一丝热流。
……
“苗某本次来，除了带火王、白狐和徐公子过来认认路，让大家互相认识一番。还想做个媒婆，希望大G成全！”
“先生请讲！”
“年纪大了，喜欢看到年轻人在一起。李来亨尚未婚配，令妹不知有没有中意郎君！”
“父母先亡，舍妹的婚事自有我这个哥哥做主。王爷恩典，舍妹更无二话！”
“好！苗某俗务缠身，赶日不如撞日，我已带来一对红烛，今日就在德王府里，用这多尔衮睡过的床，把这亲结了。”
“恭喜火王！”
“恭喜大G！”
……
新婚夜。
火王与妻子四目相对。
“我是做秘密事的，你以后跟着我，只怕出入不方便，不如还跟兄长住在一起！”
“哥哥是怕我累赘？！”
“没有！”
“哥哥既是做秘密事的，如玉有一秘密相告！你附耳过来。”
……
第二日一大早。
“火王，取燕京如伐大木，此策究竟是出自谁人之手！”郭升看到李来亨一大早，走出洞房。
“清太祖努尔哈赤！”
“据我所知，后金掌权者乃是黄台吉。”
“不！那已经是老黄历了！据东家说，如今大清国皇帝是一个叫福临的三岁小孩，真正掌权的乃是摄政王多尔衮，乃是前任敌酋黄台吉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摄政王多尔衮？那岂不是说，后金国已传至第四代手中！”
“是的，东家说，清国已传了三代，如今传至第四代，根基深厚！敌人势大，我们不可莽撞行事。”
“是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