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元,你疯了?”
郭永欣眼看拦不住,就回到苗书身边。他知道苗书的身份,只是以前没机会凑到闯王跟前,只好向前轻声询问:“公子,这怎么处置?”
“随他去吧。”苗书听着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才懒得解释。
“这小子!”
回过身来,只见尹小姐已经站了起来。苗书不好意思的朝尹小姐笑笑,手里捏住一把扇子的小骨,不知道心情是好是坏。
“原来火王姓李,哈!”
尹小姐袅袅婷婷的围着苗书转了一圈,这才丢下一句话,大有深意的冲苗书眨眨眼。这才带着丫鬟,转身也出门游玩去了。
留下苗书一个人发呆。
火王姓李,哈?
麻蛋,李来亨这个家伙,你要走就走呗,泄露了这许多秘密。
这位枕边人尹小姐,可不是好糊弄的。
这一次不仅泄露了自家真实姓氏,还把在海外的一部分计划泄露了。
……
此时,天上忽然飘起了牛毛细雨。
苗书顿时一个人走到了院外,这个小院本来就是临时租住的。这是一座苏北小城,已经出了山东地界,距离淮安还有几天路程。这一片的宅子灰白相间,有明显的徽式建筑风格。
苗书一人无聊,就开始四处溜达。
走了没几步,看到这小城里还有一座石桥,桥下边的青水盈盈,有人在钓鱼。
苗书捡起一枚石块,投在那钓鱼翁的眼前,溅起来的水花把那老翁吓了一跳,看到路人戏弄他,只是拿眼看了下,又去。
苗书哈哈大笑,心说,多么好的百姓,被驯化的牛羊。
被人丢石块,也不喜不乐。
难道已经悟道了?
就在此时,忽然从石桥上冲过来一匹马,苗书急忙低下头挡住脸。
这骑马之人,不是秦元是谁,这小子又跑回来了?
等秦元骑马奔过去,苗书心说,这肯定是李来亨已经骑马走了,秦元只好原路返回。
料来如此。
想到这里,苗书顺着石板路向前一个路口,拐进了一条小巷。
这样秦元就找不到自已。
……
就这样转了两条街,苗书闻到一股香味,正是旁边一家馄饨馆子。
进店坐下,苗书叫了一碗馄饨。
正吃得开心,看到秦元背着一把剑,急匆匆的从门前走过。
苗书才懒得喊住他。
正在悠闲的喝汤,品尝香菜的氤氲味道,忽然从门外进来两个人,一位年轻人扶着一位老汉。
那老汉拉住另一个说:“贤侄放心,这点小事包在老朽身上。要是早个三五日,说什么老朽也不敢应承的。但是,现如今皇上爷都没了,谁还管这些。些许小事,包在我身上。”
“让叔公费心了!”
“见外的话就……”那老者扫了一眼,忽然看到苗书,顿时神情大变,松开那年轻人的手,跑到身边大声质问苗书,“啊,你……”
“你怎么从监狱里跑出来了?是谁放的你?其他人跑了,你是不能跑的。”
“我倒要回去问问,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把你也放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跟我回监里去!”
“你这老汉好不讲理……?”苗书正在吃馄饨喝着歌,没有想到,这疯子就冲过来抓住自已胳膊,对着自已吼。我是招谁惹谁了?要不是怕远处的秦元去而复返,苗书定然要跟这老家伙讲讲道理。
“还在这里装聋?快站起来,跟我回去!”
“真不知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放你出来!”
“起来!”
额……
苗书顿时有些紧张,难道我是杀人犯?
现在面临一个尴尬的局面。听此人的吧,难道就这么跟着他不知道去哪里。拒绝吧,自已可不想把事情搞大。
正在犹豫中,忽然那位年轻人说话了:“叔公,这位也跟我哥一样犯了罪?”
那老头子挥挥左手,右手边紧紧掐住苗书的胳膊:“这人跟你哥不一样,他没犯罪。但是,也不能让他到大街上乱跑,否则可是要出乱子的。走呀,你。你小子还在外面待欢实了?小心你的小命。哼!”
听着这老家伙的莫名其妙的话,苗书已经被他生拉硬拽出了馄饨馆。
苗书心中只是嘀咕,今天真是出门遇煞星。
只有身后那个年轻人皮笑肉不笑的跟在后边,眼看无机可乘,苗书一个趔趄摔倒了,连带着把老大爷也摔在青石板上。
“哎呀,我崴脚了,走不动啦!”
“你别在这里跟我耍赖,你必须跟我回监里。”
苗书可不想回去,就只趴在地上装死:“疼!疼。”
说来也是奇怪,李自成这具身体人马高大,但是自已穿越之后,好像武力值一下子就丧失了九成。只能说,后来自已打电子游戏的白领气质,把李自成的精气神都耗光了。
“生,你去对面衙门里喊几个公人,抬个门板来。就说,跑了卢公公的要犯,抬他回去!”
苗书听了抬头一看,原来对面就是衙门了,心中大叫一声苦也。
那年轻人听了,转身钻进衙门。苗书还没想好怎么逃走,老家伙就恶狠狠的警告自已:“你小子可别想逃走,老实点,兴许少吃点苦头。”
说完就翻身。
转眼年轻人就跟着两个公人出来,三人还没围上来,忽然身边早多了几个人高马大的身影:“李牢头,趴这里躺街心做什么?这人是你相好?!”
老家伙一直怕苗书跑了,紧紧压着苗书,看到这几人出现,立即大笑一声:“牛二,你们几个来得正好,把这人送到监里去。!”
“这人什么来头?现在皇上爷都没了,当官的躲着不敢出门,还不许人花银子回乡。”牛二大落落的,也没拿正眼瞧苗书。
“这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杀人头点地,这人就是该千刀万剐,现在也没衙门管。”
总之不一样。“”
“有啥大罪,该砍头砍头,你压着人家做什么?”
“你别套我话。这人犯的是大罪,告诉你们怕你们不敢听!你们痛快的把人送回去,回头好处少不了你们。”老家伙就一直压在苗书身上,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牛二、冯莲、柳雁龙、魏诗几人面面相觑。
此时,苗书看到秦元又出现在远处,自然不敢出声。
“牛二,你别犯傻!”老家伙看牛二几人不像是要帮他的样子,顿时有点着慌。
……
“李牢头,不是我们不近人情,这段时日,谁还抓人!”牛二旁边一个鬼头鬼脑的小子笑道。
“是的,李头,有什么事,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这人真是什么罪大恶极之辈,咱们难道还能让他跑了不成!”旁边又一个家伙不屑的口吻说道。
老家伙跟苗书在下面挣来挣去,已经有些摁不住苗书的样子,急着眼说道:“我只能说,这是卢公公要拿的人!”
“卢公公?”众人更加不解。
一般意义上卢公公,自然指的是守陵太监卢九德。这位卢公公确实如雷贯耳,手握军权,就是封疆大吏也不敢得罪他一根汗毛的。
如果是放在以前,众人自然不敢捋卢公公的虎须。但是,如今这年月,卢公公在哪里都没人知道。
有人说,神京城破时,卢公公正带兵赶往山海关,后来跟吴三桂合兵一处降清了。也有人说,卢公公当时在北直隶,被李自成抓了。还有人说,卢公公间道南下,后来领兵去南京了。总之,众说纷纭。
但是,卢公公本公从来没有站出来过。
这就令人生疑。
“这个人又老又柴,面上无光,没一点油水的样子,卢公公要他做什么?”牛二还是不依不饶,今天李牢头不把这个人的事情讲清楚楚,他是不准备轻易放过的。
“你懂什么?”李牢头眼看几人争执不下,准备多透露一些信息,“多说无宜,诸位只要把这人绑回去!荣华福贵,享用不尽。要说此人的来历,也不是不能说,我只能附耳说给一人,你们先把这个缚紧了,谁敢过来听卢公公交待之事,我就尽情讲给他一人听。”
“这么严重?哈哈?”牛二听了有些不信。
不过,牛二稍一犹豫,示意身边两个没说话的人。
那二人走向前,把苗书用绳子绑住了。
苗书试图挣脱,奈何这两人惯常做这些事,手脚麻利的紧。
“这样绑住,总可以说了吧!”牛二拍拍手,一只脚踏在苗书的脸上,向李牢头递出一个挑衅的眼光。
李牢头看到地上被绑的苗书,大松一口气,附到牛二身边,小声说道:“这是卢公公用来顶罪的犯人。”
“就这?”牛二听了顿时不悦。
“我只知道这么多!”李牢头也不再说话。
“行了行了,看把你为难的!卢公公的面子,咱们还得给。狗子,咱们走。”牛二向众人递个眼神,几人一起离开。
几人一离开,李牢头立即吩咐两个公人把苗书抬进衙门里。
……
晚些时候,众人进了牢房。
李牢头看着牢里早有一个跟苗书一模一样的人呆在监中,那人根本没走丢,急得团团转:“两个?你不是那人。”
此时,牛二等人也站在身后,大声说笑:“世上真有相貌如此相似之人!”
李牢头急得结结巴巴:“这不可能!”
……
牛二指过一条长凳,大拉拉的坐下,大声说道:“李牢头,说说这两个人什么来历吧?"
李牢头挠挠耳朵:“世到如今,我也不瞒诸位!诸位都知道,当今天子最重亲情,凤阳皇陵被焚后,卢公公生怕哪天自已顾不周全,也遭了殃。因此得了一个偷梁换柱之法,遍寻天下长得像李闯之人,以防他日皇上责罚时有所交待。”
李牢头说完这些话,牛二扑哧大笑:“你说这人长得像李闯?”
“那李闯肖像我可没眼缘见识。这人是从其他衙门转送过来的,本来要送到临清卢公公府上!只是刚送到咱这里,京中就发生巨变。至于他二人长得跟李闯有几分像,只有那画像之人才知道。”
牛二身边那个鬼头鬼脑的小子干笑两声:“李牢头,你编的这些瞎话是谁教给你的?。”
结果并没有人接他的话。
……
只有牛二走到监里,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笑着询问二人:“你们两个长得像闯王?哈哈。”
牢里那人正襟说道:“孤王正是李自成,尔等还不快快跪下。”
引得众人一起哄笑起来。
……
牛二又转身问苗书:“你也是李自成?”
苗书右眼皮猛跳,摇摇脑袋,划拉着手臂否认:“我不是!我不是。”
引得众人又一阵哄笑:“这个才是真的,里面那个是假的。”
众人笑了一阵子,越笑越尴尬。
……
“我还有事,先走了!”牛二与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忽然转身就往门外走。
众人看到牛二向外走的背影,人人心说,我们也走吧。
牛二趁着这个机会,大踏步往牢外走去。
饶是牛二混不吝,也不愿在此多做停留。
不管是卢公公的人,还是李自成的人,谁都惹不起。
迈出监室的最后一扇门时,牛二还在一边庆幸,一边打定主意,赶紧离开这里,十天半月不再出现。忽然,牛二感觉,后脑勺有些发凉。
静!
太静了。
从这条通往监外的路,往常没有这么静的。
……
“麻蛋,你们这些看家护院的,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苗书被救出来后,第一时间把秦元骂了个狗血淋头。
“属下护卫不周,让员外受惊了!”秦元立即请罪。
郭永欣还在四处查看这监中的情形。今天闯王出来溜达,他不是没上心。只是尹小姐那边也要派人跟着,牵扯了一些精力。这邳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现在官员都跑了,本来应该没什么危险才对。他尾随闯王溜达了一会儿,眼看没什么危险就回去了。
没想到,就离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之后就找不到人影了。
这半天,二人几乎把整座城要翻过来,才想起来到衙门的监狱里寻找。
没有想到,闯王真被抓到监狱里面了。
……
现在人找到了。
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他的伙伴?”
郭永欣只能如此形容这个人。
……
“永欣,不要看了,把牢里这个人带回去!”
苗书看郭永欣还在四处观察,就继续给他下令:“给他戴上头套!”
郭永欣心中却在嘀咕,现在给自已下令的这个家伙是不是真的闯王?
难道能喊出自已的名字,就是真的闯王?
这个判断标准是不是有些不够严谨。
自已该不该先问问里面另外一人的意见。
这个家伙长得跟闯王真得一模一样,连衣服都是闯王常穿的一套。
他怎么不说话呢?
“还有这里的所有人,除了这个李牢头带回去审讯,其他的全部!”苗书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郭永欣听着苗书又吩咐秦元去追牛二。
牛二受伤后倒地装死,居然让他逃掉了。
……
目送秦元离开,郭永欣正准备行动。
就在此时。
牢里传来一个假声假气的尖刻声音。
“大胆!孤王在这里,永欣,你还不将那贼子捉拿收押。”正是牢中那人也开始发号施令。
郭永欣听到这里,长舒一口气。
这个人一张嘴说话,他就完了,他是假的。
自已虽然不是每日见闯王,但是跟在李来亨身边,前前后后也见过多次。今天又相处半天,闯王的声音绝对不是这样尖刻纤细的。
好险好险!
郭永欣此时身上全是汗。
……
李来亨才离开半天,自已就差点连谁是真假闯王都分不清楚。
方才有那么一刹那,郭永欣怀疑背后的闯王才是假的。他甚至想了几个方案,犹豫是不是把后面这人拿下。
幸好。
幸好这个蹩脚的家伙自已往火坑里跳。
如果他不张嘴说话,方才郭永欣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
滔天之幸。
……
“把地上这些人解决掉,本员外先撤了!”苗书心说,今天真是路遇煞星。
没有想到,一座小小的县城,本以为没有什么神仙,居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后面传来郭永欣杀人的声音。
先是一声闷哼,之后冰冷的刀刃从肉身擦过,“扑通”倒在地上的声音。
只剩下嘴角流出的一抹血。
……
“不要,不要杀我。闯王,我们在地上都听清楚了。不要杀我们。我柳雁龙,这是我兄弟冯莲,我二人愿为闯王效鞍马之劳,只要不杀我们,我二愿意做一小卒。”
地上两人看到同伴被杀,跪在地上不断求饶。
“你凭什么认定我是闯王?”苗书本来要离开的,但是他忽然觉得,也许可以收服两个家伙。
“小人不敢,只是天一亮。这里死了许多人,虽然现在州府推官无人主事,但是并非完全无人管束。只怕会有官绅封城搜查。小人兄弟如果在此,容易遮掩!”
“哦,你如何遮掩?”
“这二人,斗殴而死!李牢头是青楼常客,定然去青楼了。几天不见,家人来问,便是这般。”
苗书很快做了决定:“好吧,上天有好生之德,孤王不杀睁眼之鬼。这位柳兄弟,是姓柳啊?”
“柳雁龙!愿为王爷效鞍马之劳!”
“柳兄弟,是我们的朋友!咱们明日还要依仗这位朋友和他的兄弟帮我们遮掩一二,就让他们留在这里吧。本王信得过。”苗书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大,他本来就没想在这座小城多待。
……
“但是……!”郭永欣心说,这可是不稳定因素。
要知道,即使是孩儿军当中,也没有多少人知道闯王的身份。更不要说,闯王以后还要回山东,到时候岂不把苗员外的身份一起泄露了。
“给柳兄弟二人登记造册,以后就归在你门下统御!我们也需要在邳州城有自已的眼线。”苗书也不征求柳雁龙的意见,先把这二人编入情报处,胆敢反叛,自有人收拾他们。
“谢王爷!”
“你先别谢我!我是什么人,你以前不知道,以后也自然不知道。”苗书淡淡的说道。
“是是!”柳雁龙陪着小心。
“而且你们是两个人,我才同意收下你们。如果单就你一个人,我是信不过的。也没有必要信你。你懂吗?!”
“懂!”
“好的,明日换件衣服,跟你兄弟到我庄上一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