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说，听说大脚板的银子丢失，你是怎么听说的？”
画眉被人扶上马车，一行人前往淮安。
由于李来亨执意北归，在邳州城又耽误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安排好留守的人，众人才启程前往淮安。
“当天夜里响起鸟铳声，我就在左近，听到了，知道不好！但是，赶过去之后，人已消失。夜里看不清，直到天大亮了，才发现有个人装死，被我问出了虚实。”画眉回答。
“哦？”苗书看了一眼郭永欣，“听到了吗，你们手脚不干净呐？”
郭永欣面无表情。
这种事情总是难免的。
“这倒不是！”画眉说道，“行动地点有一处水塘，那人翻入水塘，手执芦管，让他躲过了。小人过去探查之时，发现有池边有水迹，被我抓了正着。”
……
两天后，众人到了淮安码头。
“画眉，你跟枭是如何联系的？对方将在何时出现？”
“如今漕运阻塞，此次迎接枭，设置了三天的窗口期！接头的地点在‘老郭家’包子铺。”
“暗号是什么？”
“小村店三杯五盏，无有东西。大清国一统万方，不分南北！”
“对方会有扈从吗？人数会有很多吗？”
“这就不得而知了！”画眉说道，“但是，据以往的惯例，扈从不会太多。两三人是常态，如果扈从超过十人，会非常打眼。而且不是血滴子的行事风格。”
“你说说他们的行事风格？”
“血滴子不会做太引人注目的事情。暗杀这种手段，他们往往只会针对小角色。真正的大人物，他们擅于穿针引线、顺水推舟、借力打力。大明内部矛盾丛生，他们只要顺势引导，许多事情根本不用他们出手，就能取得满意的效果！”
“听到了吗，以后学着点！”苗书对郭永欣说道。
……
众人正在说话，忽然去老郭家踩点的人回来报告。
“很奇怪，包子铺里坐着至少十个和尚。旁边的铺子里也有和尚出入！”
“有和尚，这有什么奇怪？！”有人反驳。
“是很奇怪。”苗书说道，“画眉，派你侄子进去探探情况。”
画眉点点头，嘱咐柏雪然：“应该就是了，这些和尚应该是对方的扈从！进去后，对完暗号，不要说话，也不要回这个观察点，直接去码头上去。”
……
“柏雪然会不会出卖我们？”郭永欣看到柏雪然走过去的背影。
这小子虽然受过水刑，但是受刑并不重，但是他肯定对郭永欣众人没有好感。
反而画眉受刑过重，此时画眉再走回头路，沉没成本过于高昂。
苗书点点头：“是画眉要求带着他的，我们要画眉配合对枭的行动，不好强压对方。这样，你先带画眉离开，这个观察点不要了，不管对面这些和尚是不是枭和他的扈从，我们都稍安勿躁，不在这里进行刺杀和抓捕。如果他们离开，你就派人跟上去。但是，只跟踪，不抓捕。我们新来乍到，一切以自保为主。”
“东家英明。对方这么多人，可不是抓捕的好地方。”
郭永欣戴上斗笠，去安排人手。
……
郭永欣走到众人视野中，把斗笠摘下来，轻轻弹了两下，又戴到了头上，跟着前面一个侧面而过的人走了三步。
这是事前约好的取消行动的暗号。
“情况有变！”
“取消伏击计划！”
众人看到摘下斗笠，都知道当场的刺杀和抓捕计划取消。
开始安排人手跟踪。
……
此时，令苗书紧张的事情发生了。
柏雪然从包子铺里出来了。
“你这侄子不会耍花招吧？！”郭永欣掀开轿帘，让画眉看到自已侄子的动向。
“应该不会。”画眉表情凝重，看到侄子手里买了两个包子，正朝着码头方向走去。
郭永欣派人跟了上去：“你们几人，到码头上把柏雪然审问明白了，不要押过来，只派个人过来报告。小心行事，这小子说不定已经把我们卖了。”
……
其他人仍然盯着包子铺。
“快看！”
此时，忽然有两个和尚从包子铺里走出来，尾随柏雪然，令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怎么办？跟是不跟？”郭永欣看向苗书。
“继续盯着”，苗书摇摇头，开始抽南草，这个时代的烟草不够精致，非常呛人，抽了两口，苗书就把烟袋丢给秦元，“这两个人一定去盯柏雪然的，去告诉我们的人，甩掉他们即可。不要太紧张。”
……
“像这种情况多吗？”苗书问画眉。
“盯梢、反盯梢，自然是常见的。但是，这些和尚太打眼了。这还用接头暗号，已经明摆着告诉别人自已有问题。确实不常见！”画眉回答。
“只要对方这次去盯柏雪然，就可以确定，这些和尚肯定是我们要找的人！”苗书静静的说道，然后话锋一转，喃喃的说道，“但是，这些人也太嚣张了。根本不像是做秘密事的，难不成他们另有任务在身。比如如果策反刘泽清不成，就直接将其刺杀。和尚倒是有可能比较容易接近刘泽清。”
“确有此种可能。但是，这些人还是过于引人注目了。”画眉说道。
……
众人继续盯着包子铺。
果然，再没有动静。过了一袋烟的功夫，那两个和尚原路返回，众人这才松一口气。
此时，派去接柏雪然的人回来了。
“怎么样？”郭永欣询问。
“柏雪然说，他进了铺子，看到十个和尚分散坐在桌旁，面相很凶悍，不是一般的和尚。一时紧张，只买了两个包子，就出来了。出门的时候，发现确有一人不是和尚，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抽烟。咦，抽的就是你手里这种南草，不过味道很香的样子。看着此人确是这些人的首领，应该是枭没错。”那人回答。
“你们没被人盯梢吧！”
“柏雪然到码头上，等尾随之人进入视野，就呆坐在客船上。之后过了半晌，船夫就开船了。对方就返回了。”
“你呢？你返回的时候，有人跟着你吗？”
“放心吧。做了几个反跟踪动作。”
“那就好。”
……
“东家？”郭永欣看向苗书。
“继续盯着。”苗书抱起双臂，“之后行动的时候，把这个枭身上的南草带回来，看看他吸的货跟我们的货有何区别？”。
郭永欣心说，这档口，闯王居然还在关心对方吸什么烟。
真是奇怪。
……
“快看！”
众人看到包子铺里此时又走出四个和尚。
这四人和尚仿佛在说些什么，然后开始沿街向前走。
不时说说笑笑。
“秦元，你带人跟上去！”苗书知道，这是对方要有行动了，“分成三队，互相接应。提前预判，在前面埋伏好。不要怕跟丢了。”
“慢着，又出来一人！”郭永欣说道，“奇怪，这人走的方向相反。”
“这铺子里除了和尚，应该没有别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枭。”画眉说道。
苗书询问画眉：“分开跟踪？！”
“信里虽然没有明说枭有扈从，但是枭单独行动的可能性不会太大！”画眉说道。
“你是说，这可能是个反跟踪动作，他们会在其他地点会合？”
“有可能！”画眉点点头。
……
“这样，秦元，你一个人去跟踪枭。注意，不能在任何情况与此人对视。允许跟丢，不许跟太近。其他人随郭队长去跟踪这四个和尚。我带剩下的人在此蹲点，居中留守联络。”
众人领命而去。
“如果路上发生意外，是否允许将这些和尚拿下？”郭永欣询问。
“尽量不要！”苗书回复。
……
苗书看着众人远去，抽了一袋烟，解解乏。
这种蹲点的事情，非常疲劳。
只是这袋烟还没抽完，秦元和郭永欣居然都回来了。
秦元说：“枭只走了一条街，在一家西凤客栈住下，就再也没出来过！”
郭永欣的话，恰好相反：“这四个和尚走走停停，是真的在游览淮安景色。再跟下去，只怕无功而返。”
“难道，我们猜错了？”苗书看向画眉。
“稍安勿躁！”画眉说道。
“你们先回去继续跟踪。”苗书下令，“有情况及时汇报。！”
……
这一次，再也没人回报。
到了这天夜里，郭永欣才姗姗回来，对苗书说道：“东家，有重大发现。这四个和尚游玩了半天，才出了城，进了一个叫猫儿窝的村子。”
“画眉，你觉得现在该如何行动？”苗书看向画眉。
“抓。”画眉说道，“夜长梦多。而且此次接头，我们本来就迟了，枭多少产生了些怀疑。现在再去接头，也未必能取信于人。不如雷霆手段，先把这个猫儿窝端了。”
“老郭家这边和西凤客栈呢？”
“老郭家这边是接头地点，咱们在猫儿窝抓人，包子铺这边未必能立时得到消息。只要把消息封锁住了。包子铺可以留着，以留有周旋余地。”
“西凤客栈呢？"
“如果同时动手，一时怕有什么不测，都失手了就不好了。不如先在猫儿窝动手，现在来看，这是最弱的一个据点。然后看情形，再决定是否去西凤客栈。”
“好，就这么干！”苗书现在停留在淮安，一方面是为了买粮，在山东以南布置情报网络，另一方面也是在等待蓝应诚。
照理说，蓝应诚现在不知道走到哪里了，肯定有的是时间。
不着急这一两天。
但是，这伙和尚给苗书的感觉非常不好。
今天晚上不抓个和尚，拿住口供，只怕连觉都睡不着。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留下两个人，剩下的人手全部去猫儿窝。把秦元也换下来，去找夫人把船上的火铳全部带上。即使他们地窖里还藏着十个和尚，务求一网打尽。抓住人之后，立即开始审讯，不要怕死人。天亮之前，我要口供。”
苗书把任务布置下去。
……
过不多久。
郭永欣回来：“尹小姐的两个家丁，要求跟随行动，东家意下如何？”
“跟就跟着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苗书刚应下，转而又说道，“但是，咱们毕竟不全是一家人！他们两人应该是济南府的衙役出身，说话做事还是注意些。行动的时候可以让他们跟着，看看他们身手如何，但是审讯的时候就不许他们参加。”
“是！”
……
这天夜里，时间过得好漫长。
油灯剪过三次。
终于。
郭永欣回来了：“东家，猫儿窝四个和尚爪子很硬，死了我们两个兄弟，搞得动静有点大，幸好这个村子没几户人家，我们把附近出入口都控制住了。我们还抓了两个大人物，可惜一个伤得太重，只怕撑不到天亮了。”
“大人物？什么大人物？”
“不好说，总之，这次真的捞了一网大的。你猜怎么着，我们居然抓到了枭。可惜，这小子当场激烈反抗，被我们伤了小腹，血流不止，看来撑不到天亮了。”
“路上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