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雪花静静落下，覆盖了青石村的土地，也让空气中多了一丝寒意。
分家结束后，村民们陆续散去，魏队长招呼着几位村干部也离开了，只有李队长还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他盯着佟一，目光里透着几分愧疚和复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孩子，这几年你们姐弟俩受的苦，我今天算是看明白了。我这个当舅舅的，实在是愧对你们。”
佟一微微皱眉，目光探究地看着李队长。
“从今天起，你们和那婆娘再没关系了。”李队长语气坚决，眼神里透着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以后她要是再敢欺负你们，你别跟她吵，也别动手，直接来找我，我替你处理！”
佟一挑了挑眉，神色淡然：“她还能翻出天去？”
李队长苦笑了一下，刚想再说什么，忽然转身，从身后的包裹里掏出一袋白面、一块腊肉和一捆晒干的蘑菇，又拿出几张粮票，往佟一面前递过去：“这些是给你们家的，别嫌弃，这点东西不值啥，但也算是我这个舅舅的一点心意。”
佟一低头扫了一眼那些东西，心里其实并不太想欠人情，可转念一想，李队长今天确实帮了自已不少忙，这点人情也不是不能认，他便没推辞，正要伸手去接。
谁知，李队长突然双膝一弯，猛地跪在地上，直接朝佟一磕了一个响头！
“梆！”
这一声闷响，震得地面上的积雪都抖了几下。
佟一眉头猛地一皱，手还停在半空，愣了一瞬，赶紧伸手去扶：“李队长，你这——”
可李队长没等佟一拉住，又是“梆！”地一下磕在地上，额头几乎贴到了冰冷的雪地上。
这一下子，周围的人全都愣住了，魏队长也没想到李队长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连忙上前一步：“老李，你干啥呢！”
李队长抬起头，额头已经被雪水浸湿，眼神却透着一股子真诚，声音低沉而沙哑：“佟一，这两个响头，是我这个当爹的给你磕的！你救了我家志强，这是我欠你的命！”
佟一皱着眉，心里不太适应这种场面，直接伸手把李队长从地上拽了起来，语气不耐：“行了行了，别整这些有的没的，孩子救了就救了，哪儿有长辈给晚辈磕头的。”
李队长被硬生生拉起来后，拍了拍膝盖上的雪，叹了口气：“不管咋说，你救了志强，这是我李家欠你的恩情，以后你有啥事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帮上忙，绝不推辞！”
佟一摆摆手，语气随意：“行了，事情都过去了，回去吧。”
李队长却没有立刻走，而是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儿子李志强，目光带着几分犹豫，像是在斟酌该怎么开口。
佟一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还有事？”
李队长点点头，拍拍李志强的肩膀，说道：“佟一，我这回还有个事想求你。”
“说。”佟一言简意赅。
李队长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往山里钻，跟咱们村里的猎人也都熟，可那些猎人手艺一般，没几个人真有本事。你不一样，你一个人能打狼、能猎熊，连老虎都能收拾，是真本事。”
李志强连连点头，眼里满是崇拜和憧憬地看着佟一：“表哥，我知道你上山厉害，你教教我吧！我不求分东西，能跟着学就行！”
佟一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犹豫。
他上山一向独来独往，从不喜欢带人。狩猎这活儿看着风光，实际上全是用命换来的，一不小心就可能丢了性命。带个新人上山，意味着他得分出精力去照顾对方，徒增风险。
可李队长今天确实帮了自已不少，光是教训李学芹、把分家这事定下来，就已经算是给自已出了口恶气。而且李志强这人虽然年轻，但至少比他那娘实诚多了，不像个歪门邪道的。
魏队长在旁边笑着帮腔：“佟一，你一个人上山确实危险，有个伴儿也好。再说了，李志强是个机灵孩子，学得快，跟着你也不吃亏。”
佟一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说道：“行吧，你家离得也不远，这样，你明天一早来找我，我带你几天。”
李志强一听，顿时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连忙拍着胸口保证：“佟哥，你放心，我肯定听你的话，不拖后腿！”
李队长也松了口气，重重地拍了拍佟一的肩膀：“那就多谢了！等哪天有空，舅请你喝酒！”
佟一嘴角抽了抽，摇了摇头：“行了行了，别整这些虚的，回去吧。”
李队长也不再多说，带着李志强转身离开。
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雪地里，佟一抬头看了看天，雪还在下，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他心里默默想着，收了个徒弟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上山的时候有个人搭把手，总比一个人扛着猎物回来要强。
李学芹一肚子的火，从大队部一路骂骂咧咧地回到家，进了屋就猛地把门一甩，“哐！”的一声，震得窗台上的茶缸都晃了晃。
“老天爷不开眼啊！哪个黑心狼断的孽，竟然生出那俩赔钱货！”李学芹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把怀里攥着的三百块钱往炕上一摔，自已也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上去。
“呸”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这狗日的佟一，真是白眼狼！这点钱就想跟老娘撇清关系？做梦去吧！”
佟辰正窝在炕上抽着烟袋，见她回来就没个好脸色，皱着眉问：“咋的？分家都分完了，你还气啥？”
“咋的？你还问我咋的？！”李学芹猛地一拍炕桌，眼睛一瞪，满脸都是狠色，“你儿子现在翅膀硬了，真当自已是个人物了！三百块就想甩干净，凭啥？！每个月两块养老钱都不肯给？！”
佟辰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行了，钱也拿到了，就别闹腾了……”
“你个死没出息的！”李学芹瞪着他，火更大了，指着佟辰的鼻子骂，“你就是个窝囊废！要不是你当年拉不住，我能嫁过来受这窝囊气？！”
佟辰脸色一沉，闷声说道：“又不是我让你嫁的，是你自已看上了我家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