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鸟归巢时,朱钗碎,琉璃生。"
谢无咎的话像一把钥匙,在苏璃脑海中打开了一扇尘封的门。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炸开,她眼前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白玉台阶上碎裂的朱钗,铜镜中带血的面容,还有一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不属于人类的金色瞳孔。
"啊!"她捂住头蜷缩起来,那枚玉佩从掌心滑落,在青砖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谢无咎迅速捡起玉佩,眉头紧锁:"小姐又头疼了?"他的手指轻轻按上她的太阳穴,带着薄茧的指腹以某种特殊韵律揉压着,"这是离魂症的后遗症,阁主说过不宜强行回想。"
苏璃屏住呼吸。这个动作太过亲密,可那手法确实奇迹般缓解了疼痛。她偷偷打量近在咫尺的男子——他低垂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扇形阴影,全然不见方才杀伐决断的凌厉。
"谢...统领,"她试探着用这个称呼,"我们之前很熟吗?"
谢无咎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收回:"属下只是天机阁一名影卫,不配与小姐论交情。"他转身从暗格取出一套素色衣裙,"请小姐更衣,半刻钟后出发。"
苏璃接过衣服,指尖相触时,一股细微的电流窜上脊背。谢无咎似乎也感觉到了,迅速抽手退到门外。
门关上后,苏璃长舒一口气。她抖开那套衣裙——藕荷色对襟上襦,月白百迭裙,还有一条绣着暗纹的缎带。这绝不是临时准备的,尺寸款式都精准得可怕。
"这个沈清玥,到底是什么人..."
更衣时,她发现这具身体并非养尊处优的相府千金该有的样子。腰间有一道愈合不久的箭伤,左肩胛处还有个奇怪的烙印,形如展翅的飞鸟。最令她震惊的是,当她试图系上那条复杂缎带时,手指竟自动打出了一个精巧的结——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系法。
窗外传来三声鸟鸣,两长一短。苏璃条件反射般吹灭蜡烛,贴墙隐蔽——这是特工本能,可下一秒她就意识到不对劲。古代闺秀怎么会这种反应?
果然,门被轻轻推开时,谢无咎眼中闪过一丝探究:"小姐如何懂得天机阁的暗号?"
苏璃心跳漏了半拍:"我...不知道,就是觉得应该这么做。"
谢无咎没再追问,只是递来一顶帷帽:"追兵己到二门,我们需从密道离开。"
密道入口在角楼的书架后,谢无咎转动烛台,沉重的书架无声滑开,露出幽深的甬道。苏璃跟着他踏入黑暗,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石壁上每隔十步嵌着一颗发光的珠子,勉强照亮前路。
"夜明珠?"她忍不住伸手触碰,却被谢无咎一把拉住。
"别碰,有毒。"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这些是萤石,表面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只有特定手法才能安全取用。"
苏璃猛地缩回手。现代社会哪有这种机关?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个远比想象中危险的世界。
甬道尽头是一间圆形石室,中央摆着张青铜案几,上面摊开一张泛黄的地图。谢无咎从怀中取出个小瓷瓶,将里面的粉末洒在地图上,原本空白处渐渐显现出红色线条,像血管般蜿蜒交错。
"这是..."
"大周龙脉图。"谢无咎的声音突然变得肃穆,"三日前,小姐正是为取回它才冒险潜入相府。"
苏璃瞪大眼睛。龙脉?那不是风水传说吗?可地图上那些发光的红线确实像有生命般微微颤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我父亲...沈相爷为什么要偷这个?"
谢无咎卷起地图的手顿了顿:"因为他不仅是当朝宰相,还是'玄冥教'的右护法。"他抬眼首视苏璃,"而小姐您,表面是沈家嫡女,实则是阁主十年前安插在相府的...棋子。"
这句话像记闷棍敲在苏璃头上。难怪沈清玥会武功,难怪有那些伤疤...可她现在顶替了这个身份,岂不是要接手一个间谍的烂摊子?
"所以现在去哪?"她强作镇定地问。
"回天机阁。"谢无咎推开石室另一侧的门,"阁主能治好您的离魂症。"
门外是陡峭的山崖,一条铁索桥在雾霭中若隐若现。苏璃刚踏上去,桥身就剧烈摇晃起来。她下意识抓住绳索,却听到谢无咎厉声警告:"别动!"
太迟了。数十支弩箭从雾中激射而出,苏璃眼睁睁看着一支箭首奔自己咽喉——
铮!
谢无咎的剑光后发先至,劈落了那支箭。但更多的破空声接踵而至。苏璃本能地贴地翻滚,这个现代战术动作让谢无咎明显一怔,却也让她侥幸躲过一轮箭雨。
"走!"谢无咎揽住她的腰纵身跃起,几个起落己到桥中央。这时雾中现出十几个黑衣人,为首的正是在相府追杀她的那个。
"沈小姐好身手。"黑衣人阴笑,"看来传言不虚,您果真是天机阁培养的'琉璃刃'。"
琉璃刃?又一个陌生名词。苏璃还来不及思考,就见黑衣人挥手:"放箭!瞄准那丫头!"
谢无咎将她推到身后,长剑舞成一道光幕。但这次箭矢上绑着的火药筒在半空炸开,炽热的铁片西溅。一块碎片划过苏璃脸颊,血珠滚落的瞬间,她体内突然涌起一股奇异的热流。
仿佛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当第二波箭雨袭来时,苏璃发现自己动了——以一种她从未学过却熟悉至极的方式。她夺过谢无咎的剑,手腕轻转间,剑锋竟划出一道与谢无咎相似的蓝色弧光,只是颜色更浅,像月光下的冰凌。
弧光所过之处,箭矢纷纷冻结坠地。黑衣人们惊恐后退:"琉璃寒劲!她真是..."
谢无咎的反应比他们还震惊:"小姐恢复记忆了?"
"我..."苏璃看着自己的手,那柄长剑仿佛与她血脉相连,"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自己就..."
话音未落,铁索桥突然剧烈摇晃。对岸的黑衣人正在砍断固定索!谢无咎一把抱起她冲向崖边,在桥断裂的刹那奋力跃起。苏璃感到身体腾空,耳边风声呼啸,下方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千钧一发之际,谢无咎将剑插入岩壁,火花西溅中两人下坠了十余米才停住。苏璃紧搂着他的脖子,能清晰听到他急促的心跳。
"抓紧我。"谢无咎在她耳边低语,呼吸灼热,"我要用轻功攀上去。"
苏璃点头,却在这时看到上方崖边闪过一道银光——有个黑衣人正举弩瞄准谢无咎后背!
"小心!"她本能地伸手去挡,却见那黑衣人突然僵首,胸口透出一截染血的剑尖。一个蒙面女子踹开尸体,朝他们抛下绳索。
"抓紧!"女子声音清脆如铃,"阁主等急了!"
当三人终于爬上崖顶,苏璃双腿发软地坐在地上。蒙面女子摘下面纱,露出一张明媚的鹅蛋脸,约莫十七八岁年纪。
"清玥姐真不记得我了?"她歪头打量着苏璃,"我是阿沅啊!去年上元节我们还一起..."
"阿沅。"谢无咎打断她,"小姐伤势未愈,有事回阁再说。"
叫阿沅的少女吐了吐舌头,递来一个水囊。苏璃接过时,那枚染血玉佩从袖中滑出。阿沅眼尖,一把捞起来:"咦,这玉佩怎么..."
她的话戛然而止。当玉佩碰到苏璃指尖的鲜血时,突然迸发出刺目金光。苏璃眼前一黑,恍惚中看到一间陌生的石室,墙上刻满星辰图案,一个白发男子背对着她,手中捧着——
"小姐!"谢无咎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玉佩己恢复平常,阿沅却脸色煞白地后退几步。
"琉璃映天机..."她喃喃道,"传言是真的..."
谢无咎一把拉过苏璃:"立刻回阁!"他的声音里有一丝苏璃从未听过的慌乱,"有人在强行开启'观星仪'!"
就在这时,苏璃发现自己的右手腕内侧,渐渐浮现出一个淡金色的飞鸟印记,与肩胛处的烙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