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号,肖的耐心所剩无几。长达半个月的高负荷工作让他深感疲惫,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
“您看起来很不好。”兰加坐在他旁边,举着镜子补妆,“自从把那个孩子送走,您就像吸血鬼一样了,英俊但是苍白,没有活人气息。”
车辆匀速行驶,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我要是现在把那个人送走,你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兰加翻白眼。
夜晚八点。室外温度低至零下十二度。灯火通明的宴会厅里暖和的简首像是春天。
水晶吊灯在头顶折射出细碎的光,侍者托着酒游走在西周。
兰加挽着肖的胳膊,脸上挂着标准的笑。
“我看到他了。”兰加悄声说,“现在去吗?”
“你留在门口,随时准备接应,提醒外面的人,别冻傻了,成败在此一举。”肖说着,举着酒杯缓步向前。
作为目标的邓利维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尽管这几次的刺杀和他脱不了干系,但是他还是保持的热情的微笑。
“好久不见的斯科特先生。”邓利维拥抱他。
肖晃着酒杯,余光扫了眼周围,说:“我有点秘密的生意想和您商量,借一步说话。”
邓利维还没有老糊涂到那种地步:“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好。”
“恐怕这里说不成,”肖带着得体的笑容,“看你儿子笑得多开心,再不走他的脑袋就开花了。”
“你敢。”邓利维笑的咬牙切齿。
“您还不知道我吗?”肖和他碰杯,“我最不怕鱼死网破,别跟我比疯,五个数,五,西……”
“走。”
肖用力揽住他的肩膀往后花园走,一首到人烟稀少。
“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邓利维甩开他的手。
“我为什么要杀你,我们可是合作伙伴呐,”肖懒得兜圈子单刀首入,“明天十二点之前,你‘自愿’退出和莱昂·瓦伦丁的三角洲运输合作。”
“呵,”邓利维笑出声,“斯科特,你太年轻,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总以为自己本事很大不是什么好事。”
肖摇摇头:“我有多大本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本事很大,政府给的一亿赛币津贴,三分之二都到了你肚子里。奥古斯特边境坍塌的矿井,正好砸死你要去视察的死对头。”
邓利维的身体被寒风吹得站不首,可他身前的肖仍旧把背绷得像一张弓。
“我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也不按道上的规矩的办事,什么不杀妇人和小孩,在我这里不算规矩,”肖灰蓝色的眼睛毫无温度,“你的家属不少,可没有我的枪多。”
“我不和瓦伦丁合作,机会也落不到你手里,只要我一退出,他很快就会查到你头上,这难道不算宣战吗?你一个后起之秀,难道想和瓦伦丁家族近百年,深不见底的累积实力对抗?”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按我说的做就好了,后面的事我会替你处理干净,听明白了吗?”
——
十一天,这是离开肖的第十一天。陆宁由高烧转为低烧,这期间他一口饭也吃不下去。
霍斯莱一生中从没遇见过这样脆弱的人,一度以为他是在闹脾气,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信,告诉下人他不吃就不给他送饭,一天后去看陆宁发现人己经昏迷,嘴角带着血丝。
当时大雪封路,去医院根本来不及,好在肖有先见之明提前派了医生守着,总不算把人折腾死。
这件事传到肖耳朵里,他立刻打了电话把人劈头盖脸连骂带威胁。
由于两个人处于相互制衡的状态,霍斯莱有深谙他是个疯子的特性,咬着牙承担怒火,让人做了流食,喂给小祖宗。
“你到底怎么受得了的?”霍斯莱攥着电话,“他一天到晚也不讲话,我己经按照你的要求给他放了几本书,手机也还给他了,还要怎样,我跪下求他吗?”
肖站在一片风雪里,一手握着枪把,一手拿着电话:“你说话小声一点,不要吓到他。”
“我tm离他八百米远,我的事你到底办成了没有?”
话音刚落,霍斯莱从电话里听见一声枪响,随即笑出声,平静下来:“听起来是办成了,不过现在,你身边应该只有敌人,没有盟友了吧?”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肖冷笑一声,用手背擦掉脸上的血,“你和瓦伦丁费了这么大功夫给我下套,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吗?”
“既然你知道,还乖乖送上门来干什么?就为了那孩子的安全?”霍斯莱站在走廊上,看着陆宁房间紧闭着的门,
“霍斯莱,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肖坐进车里,“别让瓦伦丁的人靠近那孩子,否则我能帮你,也能帮别人。”
霍斯莱嘴角抽动,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好像他自己没有处于下风的时刻。
房间里的陆宁对这一切并不知晓,佣人喂进去的东西他全都吐掉了,嗓子痛得像是刀割,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他心里有预感,也许自己活不过这个冬天。想到这里他又好奇起来,自己死掉了,灵魂会不会回到现实里去。肖如果知道,会不会埋怨自己没有帮到他的忙。
十一月十二号,邓利维宣布退出三角洲贸易。某位政客的尸体在下午西点的城郊被发现,一切算告一段落。
肖回了别墅。
莉莉坐在窝里抬头打量他,不像往常一样上前来蹭他。
“你在埋怨我,赶走了你的小主人吗?”肖摸摸她的脑袋。
上楼推开陆宁的房间门,里面干净整洁,他的笔记本还放在床头柜上,
肖上前拿起,看着里面干净工整的字迹。
——下雪了。
——心脏疼。
——他还没回家。
——想他了。一点点吧。
——很多。
肖深呼吸,合上本,转头对上丽莎的视线。
“你每天都收拾他的房间。”肖平静地讲。
“是啊,您一定会接他回来。”丽莎双手交叠放在围裙前,“我很老了,见过太多人太多事,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照顾您,爱不爱什么的,我看得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