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注释】
重:庄重,自持。
学则不固:所学不牢固。整句的意思是,一个人不庄重严肃就不会有威严,学习不庄重、踏实学问就不稳固。
主忠信:以忠信为根本。
无友不如己者:无,通“毋”,不要的意思。整句意思:不要和不忠不信的人交朋友。
过:过错,过失。
惮:害怕,畏惧。
【大意】
孔子说:一个人如果内心不庄重、严肃就没有威严,学习不庄重、踏实所学也不会牢固,行事要以忠和信这两种道德为主。不要和不忠不信的人交朋友(结交能互相促进的朋友)。有错不要怕改正(错误是成长契机)。
【故事】墨痕深处见君子
暮春的曲阜城柳絮纷飞,子贡抱着一卷竹简匆匆穿过青石巷。学堂里,夫子正轻抚琴弦,琴声忽止,目光扫过席上二十余位弟子:“今日且说君子之道。”
少年子路“嚯”地跪首身子,腰间佩剑撞出清响:“夫子,君子是不是得像勇士般威风凛凛?”
“子路又莽撞了。”子贡轻笑,却见夫子摇头:“君子不重则不威,此‘重’非蛮力之勇,乃心有定海神针。”他指了指案上歪斜的竹砚,“若砚台根基不稳,墨汁倾洒,再妙的文章也污了。”
颜回若有所思:“夫子是说,治学亦如此?”
“正是。”夫子起身踱步,袍角扫过青石板,“学则不固。心浮气躁者,学问如沙上建塔。”他讲起年轻时周游列国,曾在陈国断粮七日,仍每日抚琴讲学。“那时竹简上的字句,比任何时候都刻得深。”
暮色渐浓,子贡收拾书卷时,瞥见巷口新来的漆匠正往门上挂招牌。那匠人约莫二十出头,衣衫虽旧却洗得发白,运笔写“诚信为本”西字时,腕力沉稳如刻金石。
第二日,子贡特意绕路去看漆匠做工。见匠人将半桶漆水泼在地上,旁人惋惜:“不过差了半两桐油,何必如此?”匠人却擦汗笑道:“差之毫厘,漆器便要开裂,失了诚信。”
子贡想起夫子“主忠信”之言,主动攀谈起来。得知漆匠名叫阿诚,自幼随父学艺,父亲临终前说:“漆匠的信誉,比漆水还珍贵。”此后阿诚恪守此道,哪怕亏本也要重做瑕疵品。
“我虽识字不多,”阿诚用袖口擦去额头汗珠,“却知答应的事,便是泰山也得扛住。”
这话让子贡心头一震。当晚回学堂,正遇子路与人争执。原来有位老丈想用半袋粟米换子路的青铜匕首,子路嫌价低欲强取。子贡想起阿诚,忍不住斥责:“夫子教我们主忠信,你这般行事,与强盗何异?”
子路涨红了脸:“他分明在占便宜!”
“真正的君子,”夫子不知何时走来,“看重的是心中准则,而非得失。”他说起管仲辅佐齐桓公时,宁可背负“贪财”骂名,也要保存有用之身成就霸业。“忠信之道,贵在坚守。”
半月后,阿诚的漆铺因诚信经营声名远扬。子贡常去请教,见他将赚来的钱分一半给穷苦匠人。“大家都有饭吃,路才走得长远。”阿诚憨厚笑道。
这番话,让子贡对“无友不如己者”有了新悟。并非结交显贵,而是寻找那些在德行上能相互砥砺的人。就像阿诚虽出身低微,却以诚信为尺,丈量出君子风骨。
一日暴雨,阿诚冒雨修补客户损坏的漆盒。归途见子路在酒馆与人斗殴,浑身是血。阿诚二话不说背起他去医馆,又彻夜照料。次日子路醒来,望着床边熬药的阿诚,羞愧得说不出话。
“你救了我,可我前日还...”子路攥紧拳头。
“夫子说过,过则勿惮改。”阿诚将药碗递过去,“就像漆器裂了缝,补上便好。”
秋风吹落第一片银杏叶时,子路带着阿诚来学堂拜见夫子。阿诚局促地捧着自酿的米酒,结结巴巴说:“小人不懂学问,只知守信如守命。”
夫子接过米酒,目光柔和:“善哉!忠信之道,不在言辞,而在躬行。”他转头对子路和子贡道:“君子之学,终在知行合一。若人人都能以重立身、以信处世,这世道,便如漆匠手中的漆器,虽历经打磨,终成大器。”
暮色中,学堂的烛火与漆铺的灯笼遥相辉映,照亮了曲阜城古老的石板路。子贡忽然明白,君子之道,原是藏在这市井烟火的每一次坚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