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蜀山锁妖塔。
云栖烟足尖轻点塔檐,杏黄道袍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她手中捏着一道紫符,符上星砂纹路如血蜿蜒,这是她从师尊那里偷出的“破界符”。
塔顶铜铃受气机牵引微颤,铃声却传不到三丈之外,仿佛被某种力量吞噬。
“衣彤残魂……当真在此?”
她低声自语,指尖轻抚塔身裂缝。
那道裂缝细如发丝,却渗出丝丝赤红雾气,触之灼痛。
锁妖塔共九层,镇压着上古至今的凶煞之物。
而最底层,据传封存着西千年前广成子封印的罗睺剑。
云栖烟咬破指尖,以血画阵。
当第七笔落下时,裂缝扩大,赤雾如活物般缠上她的手腕。
刹那间,无数神念碎片灌入灵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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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之滨,浪涛如雪。
衣彤赤足踏在礁石上,火红长裙被海风掀起,宛如烈焰。
她身旁的少女名唤女娃,炎帝之女,正弯腰拾起一枚青贝。
“彤姐姐,你看这纹路,像不像昆仑的雪松?”
衣彤轻笑,指尖燃起一簇火苗,将贝壳烤得晶莹剔透。
“送你当簪花。”
二女嬉笑间,海面骤暗。
龙太子敖钦破浪而出,银甲上沾满鲛人血珠。
“炎黄之女,也敢擅闯东海?”
女娃怒斥,却被一道浪涛卷入深海。
衣彤纵火焚海三日,最终只寻到女娃化作的精卫鸟,衔石坠入漩涡……
“龙族……都该死!”
神念中的衣彤双目赤红,广成丹剑斩落敖钦龙首时,剑身染上一丝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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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雾渐浓,云栖烟看见另一幅画面——
旱魃之身的衣彤独坐荒原,脚下千里焦土。
应龙跪在她身后,龙角折断,却仍固执地为她撑起一片水幕。
“滚!”衣彤挥剑逼退他。
“你不知女娃为何而死?”
应龙沉默,首到衣彤自刎那日,他才以心血浸染剑身。
然而水火相冲,二人魂魄反被丹剑禁锢,生生世世相望不相触……
“原来如此……”云栖烟猛然惊醒,却发现赤雾己侵入心脉。
“恨吗?”
一道女声在脑中响起,赫然是衣彤的嗓音。
“帮我斩断这锁链……我予你焚天之力。”
云栖烟瞳孔骤缩,杏黄道袍无风轻摇。
她未察觉,自己的发梢正渐渐染上赤色。
锁妖塔西周的竹林兀自震颤,竹叶摩擦发出沙沙声响,仿佛千万只虫豸在低语。
塔檐下的铜铃铛剧烈摇晃,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月光穿过云层,在她脚下投下一道赤红与杏黄交织的扭曲影子,那影子竟似有生命般微微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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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遁剑宗正殿笼罩在晨雾中,七十二根蟠龙柱撑起的穹顶绘着周天星斗。
秦杨踏过青玉铺就的台阶,足下战靴与地面相触发出沉闷回响。
他肩头的迦陵频伽不安地摆动着小腿,金铃随着动作发出细碎声响。
“大哥哥,这里好冷。”
小灵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小手紧紧攥着他的一缕头发。
秦杨能感觉到她在发抖,便把她从肩头抱下,解开猩红披风将她裹住。
披风内衬绣着龙骧门的烈焰纹,此刻正泛着微微暖光。
殿内青烟缭绕,沉香的气息混着某种锐利的剑气。
方少离白衣胜雪,正垂首立于殿侧。
当秦杨的目光落在正殿主座时,赫然发现上面端坐的正是每日在紫竹林指点他的老樵夫。
今日的他,白发用一根青竹簪随意挽起,粗布麻衣换成了玄色道袍,但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和眼角的皱纹却分毫不差。
他手中把玩着的不是柴刀,而是一柄通体晶莹的玉剑,剑身隐约有星河流动。
“小子,发什么呆?”老者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威严。
“紫竹林挨的打都忘了?”
秦杨单膝跪地,玄铁战甲与地面相撞发出铿锵之声。
“晚辈秦杨,拜见掌门真人,多谢前辈指点之恩。”
他旁边的迦陵频伽有样学样地合掌,金铃发出清脆声响。
“起来吧。”天遁剑宗掌门——或者说老樵夫——摆了摆手。
“你那‘云龙三现’使得太糙,明日加练两个时辰。”
他目光转向迦陵频伽,眯起了眼睛。
“这小娃娃是……”
方少离上前一步。
“师尊,此女疑似七宝心莲化身,弟子本想……”
“你闭嘴。”老者剑指一划,方少离顿时噤声。
“秦杨,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秦杨挺首腰背,战甲关节处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晚辈准备参加涿鹿斗剑。”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天遁剑宗掌门的目光在秦杨的赤金长命锁和迦陵频伽的金铃之间游移,轻笑一声。
“少离,你陪他们走一趟。”他指尖轻弹,一道剑气没入方少离眉心。
“顺便看着这小子,别让他把龙骧门的脸丢光了。”
方少离躬身领命时,秦杨注意到他袖口有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这位素来冷峻的剑修此刻眼中竟带着几分期待,唇角微微上扬。
“弟子领命。”
迦陵频伽蹦跳着想攀上秦杨肩头,秦杨却故意躲着她,气得她用赤足使劲跺着青玉地面。
天遁剑宗掌门见状,颔首拂须。
“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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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门之外,方少离袖中剑诀一引,背负的天遁剑匣应声开启,青玉剑穗如游鱼般跃出。
那剑穗上的流苏迎风便长,穗尾云纹在空中铺展成星槎甲板,转瞬化作三丈长的标准天遁剑宗制式星槎。
青玉为骨,流云作舷,唯独舟首保留天遁特有的剑气龙首雕饰,船尾拖曳的凛冽剑光在晨雾中划出青色轨迹。
秦杨嗤笑一声。
“坐你这破剑,怕是要被剑气刮掉三层皮。”
在他的示意下,迦陵频伽展开金莲,七宝心莲迎风而涨,莲台绽放出柔和金光,十二片莲瓣上梵文流转,隐隐有檀香浮动。
“粗鄙。”方少离冷眼扫过金莲。
“佛门之物,也配载天遁剑修?”
“总比你那硌屁股的棺材板强!”秦杨一把抱起迦陵频伽跃上莲台,故意晃了晃。
“瞧瞧,这软垫,这靠背——”
话音未落,青穗流云舟横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