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在精灵的帮助下补充了水分和少量食物后,精神虽然依旧萎靡,但至少脱离了濒死的状态。身体的剧痛如同无数细小的锯齿,持续不断地切割着他的神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棚子外,细密的雨丝开始飘落,打在巨大的叶片屋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阴郁。
精灵站起身,与那两个人类猎手低声交谈了几句。她的声音依旧清冷悦耳,如同玉珠落盘,但林羽能感觉到她语气中的一丝凝重。络腮胡大汉点了点头,对着年轻猎手做了个手势。年轻猎手立刻走到林羽身边,动作谈不上温柔,但也不算粗暴地将他从地上扶坐起来。
“嘶……”身体被移动带来的剧痛让林羽倒抽一口冷气,眼前阵阵发黑。年轻猎手没有理会他的痛苦,只是确保他坐稳了,然后从旁边拿起一条粗糙的、散发着汗味和皮革味的宽布带,不由分说地就要往林羽身上套,看样子是想把他绑在自己背上。
林羽本能地抗拒,虚弱地挣扎了一下。精灵翠绿的眼眸扫了过来,平静地说了句什么。年轻猎手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情愿,但还是停止了捆绑的动作,转而示意林羽趴到他背上去。
林羽明白了,他们要离开这里。虽然不知道去哪,但总比留在这个危险的森林边缘要好。他忍着剧痛,在年轻猎手的帮助下,艰难地趴伏到对方宽厚但硬邦邦的背上。一股浓烈的汗味、皮革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涌入鼻腔,让他有些不适,但此刻也顾不得了。
络腮胡大汉手持一柄锋利的短柄斧,率先钻出了棚子,警惕地扫视西周。精灵紧随其后,她的动作轻盈得如同没有重量,墨绿的斗篷在细雨中微微飘动。年轻猎手背着林羽,走在最后,步伐沉稳有力,但每一次颠簸都让林羽痛得首抽冷气。
离开简陋的棚子,林羽终于看清了他们所处的环境。这是一个位于巨大树木根部的临时营地?或者说……更像是一个前哨站?几座同样由粗大原木和厚实叶片搭建的简易棚屋依偎着几棵异常粗壮的巨树。外围用削尖的木桩和缠绕着荆棘的藤蔓,粗糙地围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区域,形成了一道聊胜于无的屏障。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木头味、泥土味、淡淡的烟火气,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人类聚集地的、不那么好闻的生活气息。
雨丝飘落在脸上,带来一丝清凉。林羽趴在猎手背上,努力抬起头,透过雨幕观察着这个小小的据点。他看到几个穿着类似皮甲、手持弓箭或长矛的人类身影在“围墙”内侧巡逻,他们的目光锐利,表情严肃,充满了对森林的警惕。角落里,一个简陋的土灶上架着一口铁锅,里面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散发出混合着草药和肉类的、有点奇怪的味道。一个裹着厚厚兽皮、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坐在灶边,用一根木棍搅动着锅里的东西,偶尔抬头看向他们这边,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当年轻猎手背着林羽走进这个简陋的哨站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过来!那些巡逻的守卫停下了脚步,警惕地握紧了武器;煮饭的老妇人停下了搅动,呆呆地看着;几个正在擦拭武器或整理皮毛的猎手也站了起来,眼神复杂地打量着这个趴在同伴背上、穿着怪异、满身泥污、奄奄一息的陌生人。
林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好奇、审视、怀疑、排斥,甚至……敌意!就像在看一个闯入领地的、不祥的怪物。他下意识地将头埋低了一些,避开那些刀子般的视线。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在这个陌生的群体中,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剥光了羽毛丢在狼群中的鸟,弱小、无助、格格不入。
络腮胡大汉似乎对哨站的头领说了几句,指了指林羽,又指了指精灵。那个头领是个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中年壮汉,他抱着胳膊,眼神锐利如鹰,上下打量着林羽,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走到精灵面前,语气带着明显的恭敬(这让林羽有些意外),但也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忧虑,快速地说着什么,手指不时指向森林深处,又指向林羽。
精灵平静地听着,偶尔简短地回应几句。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躁动的哨站渐渐安静下来。刀疤头领虽然眉头依旧紧锁,但似乎被精灵说服了(或者说压制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继续各忙各的。但那些投向林羽的目光,依旧充满了戒备。
年轻猎手将林羽背到一间相对干燥、靠近哨站中心位置的棚屋里。这棚屋比之前的稍大,地上铺着更多的干草和兽皮,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杂物。猎手小心翼翼地将林羽放在厚厚的干草垫上,动作比之前稍微轻柔了一点。精灵也跟着走了进来。
络腮胡大汉和刀疤头领也跟了进来,站在门口,没有离开的意思,显然是要监视或者旁听。
精灵蹲在林羽面前,翠绿的眼眸再次看向他。她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从自己腰间一个精致的、似乎是某种坚韧植物纤维编织的小包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片巴掌大小、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叶子?它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流动的淡绿色光泽,表面布满了极其复杂、如同活物般微微扭曲变幻的银色纹路,散发出一种微弱却清晰的魔法波动!
林羽的心脏猛地一跳!魔法物品!这绝对是魔法物品!他曾在《奥术王座》里无数次读到过类似的描述!
精灵将这片奇异的叶子轻轻放在林羽的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叶子一接触到他单薄的衣物,那些银色的纹路瞬间亮了一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紧接着,一股清凉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微风,瞬间笼罩了林羽的头部!
林羽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微微刺痛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轻柔地探了进来。随即,精灵那空灵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她的语速放得很慢,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
“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林羽猛地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不!他并没有听懂精灵的语言!那些音节依旧是陌生的!但……诡异的是!他理解了!他清晰地理解了精灵想要表达的意思!就像那些音节首接在他的意识里转化成了他能理解的念头!这片叶子……在翻译?或者说……在传递意念?!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瞬间淹没了他!沟通!他终于有了一丝沟通的可能!他拼命地点头,喉咙里发出急促的、肯定的“嗯嗯”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精灵的翠眸中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浓浓的探究和……凝重。她显然也没想到这片用于初步意念沟通的“通识叶”效果如此首接。她顿了顿,继续缓慢而清晰地说道(林羽的意识里同步理解着意思):
“很好。我是艾莉丝,来自永歌林地的精灵。这里,是人类的黑石哨站。我们,在幽暗之森的边缘,发现了濒死的你。你,是谁?从哪里来?”
终于能交流了!林羽激动得几乎要落泪。他努力地张开嘴,想要说话,想要回答。但……喉咙的灼痛依旧,更重要的是,他发出的声音依旧是嘶哑破碎的呜咽:“我……林羽……地……球……” 他艰难地吐出几个中文词汇。
艾莉丝(林羽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完美无瑕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困惑。她微微歪头,翠绿的眸子如同清澈的湖水,清晰地映照出林羽的焦急。她显然无法理解“地球”这个词汇。
“林羽?”她准确地重复了这个名字的发音,音色优美。然后,她指着林羽,又指了指他刚才艰难发出的“地球”音节的方向(林羽之前胡乱指的方向),再次问道:“林羽……来自……那里?那个方向?森林深处?”
林羽急得额头冒汗,拼命摇头。他指向天空,做了一个“坠落”的手势,然后又指向自己的脑袋,做了一个“混乱”的手势,最后指向自己身上那格格不入的衣物,试图表达“来自天上”、“脑子混乱”、“不是这个世界”。
艾莉丝和门口旁观的刀疤头领、络腮胡大汉都皱紧了眉头。林羽的表达过于抽象了。来自天上?脑子混乱?不是这个世界?这听起来……更像是疯子的呓语!
刀疤头领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指着林羽,语气激动地对艾莉丝说了几句。林羽虽然听不懂具体词汇,但通过“通识叶”那模糊的意念传递,他大概理解了意思:“艾莉丝大人!这家伙来历不明,满口胡言!穿着奇装异服,出现在影狼活动区!这太可疑了!说不定是兽人的探子,或者是被黑暗力量污染的怪物!我们不能留他!”
络腮胡大汉也附和着点头,看向林羽的目光更加不善。
艾莉丝抬起手,示意他们安静。她的翠眸依旧平静,但林羽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压力。她再次看向
刀疤头领的激烈质疑如同冰冷的箭矢,狠狠扎在林羽的心头。他看到了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排斥,也感受到了络腮胡大汉等人投射过来的、如同芒刺在背的目光。在这个小小的哨站里,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异类,一个随时可能带来灾祸的麻烦。